第八章：他害羞了

街边，一行人有说有笑。出了学校，少年少女都换上时髦的衣服，一个个相貌打扮惹眼得不行，引得路上有人频频回头。

唐景双手插兜，俨然一副社会小伙的模样，勾搭着阮妩的肩，笑容肆意:“阮姐，今天这地你肯定喜欢。”

刘枫好奇，跟着插话:“到底什么样的？你能不能别一直吊我们胃口。”

叶欢也跟着嘲笑:“搞什么，神秘兮兮的。”

阮妩今天倒没什么兴致，漫不经心看着街边五花八门的商铺，思绪飘浮，最后脑袋里还是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

她有些烦躁，一把甩开唐景的胳膊。众人一愣，合着大小姐又咋不开心了。

阮妩以前的脾气很大，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总莫名奇妙冒火，叶欢轻轻拉着她，压低声音:“怎么了？”

阮妩也没掩饰，掐着腰，语气不耐:“没什么心情，先回去了。”

随即转身，隔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商铺，她一眼就看见了立在马路边的少年。

两人眼神对视上，阮妩心里难掩惊喜，嘴角逐渐上扬，夜色撩人，她笑得比星星还要明媚。

看到江居安的瞬间，足以让一切烦杂抛向脑后。或许是心里想的那个人，真的见到了，眼神里那般喜悦是无法言说的。

江居安明显一愣，愣了两秒，慌慌转身，阮妩看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更加灿烂了。他害羞了。

众人一脸懵逼，这大小姐今天是咋的了，阴晴不定的。阮妩再回头时，眼底没有一丝不耐烦，笑得花枝乱颤，居然还很温柔地说:“走吧，今天我请客。”

温柔？不知道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明明刚才还一脸不高兴样，才过了几秒钟，又变开心了。大小姐的喜怒果然是他们普通人无法意会的。

一众人又朝着反方向走，唐景不高兴了，嘟囔道:“不是说好了我请吗？”

阮妩漫不经心说:“我好像还没吃过大排档，想试试。”

“大排档？”惊讶如鸡。

“不是阮姐，你这一天天整哪出啊，你不说最讨厌街边摊不干净的地方吗？”

“人是会变的。”

是啊，人是会变的，不可一世的阮妩，也在为一个人慢慢收敛锋芒，她也想把自己身上的温柔毫不保留的给他。

一群人落定，指着牌匾“四季大排档”，唐景噗一声笑出来:“这他妈傻逼吧，取的什么玩意名字。”

“你别说还真是五花八门的颜色，怎么不直接整个绿色，绿色大排档！”刘枫也跟着起哄。

叶欢注意到阮妩的脸上又浮上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一脚踹在唐景身上，眼神示意他:别说了，快别说了。

唐景后知后觉，等看到阮妩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时，乖乖闭嘴。

一行人进店，唐景夸张地捏着鼻子，说实话，他还没有吃过街边摊，小时候爸妈不让吃，再大点都是跟朋友去高档餐厅，身边的朋友也没有爱吃街边摊的。

这味儿是真刺鼻。阮妩心里也是阵阵恶心，她目光盯在角落里江居安的背影，强忍着咽咽口水。

叶欢被他们一个个狰狞的表情弄得不太舒服，他们自小锦衣玉食长大，自然不会理解她的感受。她连吃一顿大排档的钱都要从生活费里攒出来。

阮妩瞥了眼旁边的叶欢，她心思细腻，知道她在想什么。拉过她的手，侧眸斜眼瞧着唐景:“不想吃，你出去。我又没求着你吃！”

这一听，就是本小姐对你现在的态度非常不满意。大排档怎么了，别人都吃得，就你吃不得？

阮妩倒是个接地气的人，虽然之前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但吃饭无非就是预约，排队，点菜几个步骤。

显然这里虽然档次不高，生意却很火爆，上菜的服务员脚下跟开着风火轮一样蹬蹬瞪来回跑，完全没注意到他们。

她清了清嗓子，一声圆润洪亮的:“服务员，点菜！”只是她没想到声音这么大，桌上吃饭的人纷纷转头用眼神打量她。

江居安侧头瞄了一眼，赶紧回头。桌上的男人吃菜粗俗，筷子上粘着黏糊糊的辣酱，又去捞韭菜，手上扯的油乎乎。

江居安看着没什么胃口，又想起阮妩那张笑得玩味的脸，感觉如芒在背，坐立难安。真想快点结束这场饭局。

“服务员，再来两份鸡翅，三份鸭脖！”面前的男人，几乎用了牛劲，喊得又蛮又哑。

江居安扶额，总觉得下一秒，背后就会突然冒出一笑嘻嘻的脸，缠着他问:“江居安，这是你爸爸嘛？好像水牛哦！”

男人嗓音一落，服务员蹬蹬就跑过去了，殷勤地笑:“来了来了！”

而阮妩这边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他们就跟看不见一样，唐景气不过，一脚踢在柜台上，骂骂咧咧:“什么态度，再不来人，老子不吃了！”

阮妩也觉得尴尬，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从小到大出席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场合，基本的礼仪和规矩，她也知道。可是今天这样，被人直接无视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她直接不管了，随手抓了一个上菜的服务员，面无表情，装着冷酷地说:“我们要吃饭！”

服务员也是个一二十岁的小姑娘，她面露难色，汗一直掉，带着商量的口吻:“这个，您看我们这儿人都满了”她指了指外面坐满了的一圈人。

阮妩也顺着看了一圈，还真是里里外外都塞满了人。

思索了半刻，她把服务员拉过一边，低声说:“是这样的，小姐姐，我看角落那张桌子挺大的，人也挺少，你帮我商量一下，他们那桌的账我来结，让他们跟我们拼个桌，行吗？”

服务员想了想，人家诚心送生意来，何不成全。她点点头，又蹬蹬蹬去那张桌子上，俯身说些什么。

旁边三人看戏一样，不知道这大小姐又要整哪出。唐景心里是真的烦躁，但又不敢发作，他伸手轻轻戳了阮妩一下，小声，语气似乎还带着三分委屈:“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阮妩偏了偏身子，没说话，给他递了个眼神。

唐景明白了，大小姐这是要死耗在这儿了，现在唐景肠子都悔青了，非要来这儿破地方，现在大小姐都不愿意走了。那就等呗。

刘枫和叶欢相视一看，安静如鸡。

没过一会，服务员蹬蹬蹬跑回来来了，唇角上扬，弯腰指了指角落那张桌子，笑着说:“商量好了，他们说只要你们帮结了账，就愿意拼桌。”

唐景脑袋恨不得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他已经是满脸不爽了，又听见这霸王条约，只差挥起拳头，抓着谁都想暴揍一顿。

然而在看到旁边的阮妩一脸从容走过去的时候，手里跃跃欲试的拳头瞬间偃旗息鼓，心里的火也发不出了。

一行人跟上。走近才发现，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江居安。几人了然，难怪阮妩今天一反常态。她难得有耐心的时候，都跟江居安有关。

几人心里各怀心事。

孙自山听到有傻大叉愿意帮他们买单的时候，简直觉得今天走了狗屎运。江居安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一顿饭吃的心惊胆跳，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唐景心里又失落又气愤，就为了江居安，阮妩都变得不像自己了，平常凶了吧唧的小姑娘在看到江居安的时候就跟走不动路一样。他实在想不通，江居安是不是个狐狸精，不然怎么那么会勾引人。

几人落座，孙自山大口咽着东西，一边咽一边掀了掀眼皮子，待看清来的是一群小屁孩后，胡乱擦了擦嘴，不满地开口:“就你们？有钱结账？”

唐景气不过一把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听到这话，差点暴跳如雷。本来已经要发作了，一只软乎乎的手忽的捏了他的腿，他回头，叶欢给他递了个眼神，摇了摇头。

唐景看着叶欢，翻了个白眼，还是作罢了。骨子里的教养和人品在那儿，再生气，也干不出太难看的事。

江玉兰一边帮孙自山拍背，一边打量面前坐着的四个小孩，也嘟囔起嘴。

只有江居安一直低着头。阮妩故意坐在他的旁边，椅子打得很近。隔着空气里浑浊的油腻味，阮妩好像还是闻到了江居安身上若有似的淡淡清香。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用来形容江居安再恰当不过了。

不管刚刚等得有多着急，反正现在她心情大好。也不太理会孙自山的数落，而是点了一桌子吃的。

她拿胳膊戳了戳江居安，小声问:“这是你爸爸妈妈？”

面前的女人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墨绿色旗袍，凹凸有致，面容清丽，宛然一副江南温婉女子的面貌。

再看看旁边的男人，看起来就差远了，头发不甚打理，短袖上还落了油迹，略发福的身材，眉眼怎么看都跟江居安不像。

江居安没做声。江玉兰却听见了，眼睛珠一转，忙作友善拉着江居安胳膊，嗔怪道:“居安啊，这是你同学啊。”

江居安对他母亲惊人的表现力，叹为观止。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还是闷哼了一声：“嗯。”

江玉兰笑逐颜开，好像刚才那个不满的人不是她一样，还一本正经做起了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江居安妈妈。这孩子不爱说话，还麻烦你们平常多照顾他。”

阮妩笑了笑，清甜地喊了声：“阿姨！我跟江居安是同桌，会照顾好他的。”

她一边说一边瞥向江居安，江居安的耳廓泛起红晕，她笑得更加灿烂了。

孙自山听到，不满地数落江玉兰：“套什么热乎，没看见人家根本瞧不上我们吗？”他看着唐景，意有所指。

唐景没忍住脱口而出：“你可得了吧，吃你的，说了给你结账就给你结。”

孙自山憋红着脸，扬言还要再说什么，江玉兰拉着他，不知道在耳边嘟囔了句什么，两人对视一眼，起身看着江居安：“不打扰你们同学之间吃饭了，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还特地跟阮妩他们打了声招呼，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江居安扯开嘴角，讽刺一笑。

两人前脚刚走，唐景就气冲冲去结账了，然后招呼也没打，甩了一桌子人，自己走了。

刘枫和叶欢面面相觑，同时起身，溜之大吉。叶欢没想到，江居安的家庭也是这么普通。她本以为像他这样干净温柔的男孩会有个十分幸福的家庭。

她觉得某种程度上，他们那么相似。普通却又拼命想发光。心动的瞬间，往往就是她知道他们是一类人，所以想要努力靠近他。

入夜了，夏日的晚风清清凉凉，从脖颈到心头，都一阵酥麻。

阮妩半眯着眼，盯着眼前的少年，隔着恍恍惚惚的灯影，江居安在人群中忽明忽暗，可落入阮妩眼里，又格外清晰。

她凑过去，在他耳边开口：：“江居安，我好喜欢你呀！”

轻轻软软的一声，像小猫爪子垫了上来，在心里轻挠了一下。

江居安咬了咬呀，喉结一动，声音微哑：“我不喜欢你。”

阮妩就着刚才的姿势没动，少年的耳尖染着红晕，她忽然就笑了，对准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那我还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