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打脸

陈艳芳最近有点忧虑，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班里这些二世祖太疏于管教，导致一个二个，都找她换座位，连嘴上的说辞都是如出一辙。

办公室里唐景大改嬉皮笑脸模样，恭恭敬敬：“老师，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要跟叶欢坐？”

“对呀，老师，你看叶欢一个人坐也是坐，跟我坐也一样坐，主要是我现在学习上好多问题不明白，需要有人帮助。”

唐景说这话不羞不臊，陈艳芳都忍不住扶额。学习？有朝一日居然还能从这些纨绔子弟嘴里听见这么稀奇的词。

可学生一心想学好，她也不好阻拦，可仍绷着脸，一板一眼：“换座位可以，但你要祸害别人，趁早免谈。”

唐景听她同意，立马换上嬉皮笑脸的嘴脸：“哪呢，我很听话的。”

陈艳芳看着猴子一样窜出去的人，微微沉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那些二世祖们不愿意学习，她倒不甚介意，可要是带坏了冲升学率的好学生，她可难辞其咎。

江居安被叫去办公室的时候，阮妩正趴在桌上睡觉。脸朝着江居安，睡着的容颜安静乖巧，跟平常咋咋呼呼的样子不太像。

江居安知道她在睡觉，他也知道她一直盯着他看，可没有故意去看她，总觉得这姑娘要是发现他看她，一定又会误会什么，缠着他不放了。

陈艳芳一进门就看见睡觉的阮妩，故意蹑手蹑脚，拿着书猛一下敲在桌子上。

“啊！”阮妩眼皮子还没睁开，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吓得够呛，她猛地直起身，头发微乱，几乎是出自本能的一巴掌扇向眼前正看着她的江居安。

“啪！”一声清脆响亮，阮妩意识还是懵的，可眼前的人脸上立马粘上五个巴掌印子，清秀的脸就跟破了相一样，眼底的阴影更加沉了。

阮妩只恨没能扇自己两巴掌。她承认自己是有些起床气，可不至于出手伤人。可能她挨江居安太近了，猛地一声着实让她吓住了。再一睁眼，以为那晚拿刀刺他的江居安又来了，想都没想，一巴掌就甩过去了。

待反应过来，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看着她，甚至有人已经在陈艳芳就教室前拿手机在拍，就跟能预料一定有好戏发生一样。

陈艳芳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传来：“这就是你说的好好学习？”

阮妩直接气笑了，嚣张跋扈的劲儿又上来了，她略站直身子，一米七的身高完全凌驾在陈艳芳之上。

她眼尾一吊，抬高音量：“老师，麻烦您看看，这是下课时间！我上课认真学习，怎么，下课也不能休息了？”

陈艳芳被怼得说不出话了，一口气卡在心窝，抽了抽嗓子，半天才挤出一句：“我看你上课也没有好好学习，是吧，江居安？”

江居安此时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莫名其妙被扇了一巴掌，又莫名其妙被拉入她们的争吵中。

阮妩看向江居安，敛去刚才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眼神温和。

江居安对上她的眼神，小姑娘劲大，脸现在还火辣辣的，他咬了咬牙，嘴里哼一声：“嗯。”

陈艳芳像找到了战友一样，战局反转，立刻尖着嗓子嚷嚷：“阮妩，你同桌都说了，你不仅不学习，你还打他，这也太不像话了。明天把你家长喊来！”

阮妩骨子里是有股叛逆劲的，她觉得今天什么也没做错，虽然是她不小心打了江居安，可也是陈艳芳吓她的本能反应，她从来就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格，为什么要为莫须有的事情买单。

阮妩没说话，挑起江居安的下巴，垂眼睨他，半晌开口，嗓音有些嘶哑：“江居安，对不起。”

阮妩的指尖凉凉的，抵在江居安下巴上，眼神温软。

江居安这会人是愣怔的，他甚至来不及去生气，待反应过来才明白，这是打一巴掌给他一颗糖呢。

只是这糖不够甜。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他掀掀眼皮，眼底的阴影深不见底，这样子冷淡至极。

唐景、刘枫、叶欢和几个熟悉阮妩的人看得心惊胆跳，这人怎么那么不识趣，给台阶下就下呗，真把大小姐惹冒火了，有他好受的。

阮妩眼底升腾起一股怒意，不知道是对陈艳芳还是对江居安，总之满脸写着：本小姐不高兴了，生人勿近。

她垂下脸，深吸一口气，而后侧眼瞥了一眼眼陈艳芳，目光淡漠，语气清淡：“老师，我会跟江居安同学道歉，直到他原谅为止。”

陈艳芳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半会也恍神了半刻。闹了这么一出都忘记来教室的目的了。

眼看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就作罢了，喊了江居安和叶欢下节课去办公室。

陈艳芳一走，教室里哗然一片，炸开了锅，刚可真是一出绝顶好戏。

只是教室一角情绪低落的除了阮妩和江居安，还有叶欢。

叶欢打量面前这人，一脸嫌弃。

叶欢对这个新同桌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好好的小伙子痞里痞气，反正就觉得跟她磁场不合，叶欢这种平常不惹事话不多的乖乖女，跟唐景这种大少爷八竿子打不着边。

而一边的唐景则半挑着眉眼，懒洋洋靠在桌子上，眼神复杂地盯着后面的阮妩。

他的落寞叶欢尽收眼底。她嗤笑：“别看了，就算你把眼珠子掉在阮妩身上，她也不可能喜欢你。”

唐景本就心情烦躁，听了这话，炸了毛，桌子一拍，瞪着她：“闭嘴！再胡说八道小心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欢不耐烦打断：“哎行了行了，我还懒得跟你说话。”

唐景看着眼前的人一点也不忌惮她，眼神里那股不耐烦的劲儿跟阮妩一模一样。

他微微眯眼瞧着叶欢，勾起嘴角，又痞又邪：“我脾气不好，你最好别没事惹我。”

这次回应他的只有叶欢大大一个白眼。

唐景也是骄傲的。从小生活的环境没让他吃过一点苦，对想要的东西无不是有求必应，可阮妩就像一个永远在挑战他底线的例外。

就像阮妩为靠近江居安换座位，他也一样，换座位也是为了靠近她

他愿意为她收敛住坏脾气，愿意追随她，在他这里，她可以永远开心，永远也不用低声下气地讨好。

唐景想不通江居安有什么好的，不就是穿着校服装清纯装乖吗，既然阮妩喜欢，他也可以改变成她喜欢样子。

——

办公室里，叶欢和江居安并排站在一起。陈艳芳此刻倒是一改雄赳赳气昂昂的威风，笑眯眯看着两人，越看越满意。

叶欢被看得不自在。自问也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再偏头去瞄江居安。

少年宽松的校服袖子被空调扇的风吹得鼓鼓的，脸上还泛着红血丝，是刚刚阮妩打的，眉眼清淡，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叶欢脑子里忽的冒出这句话来。是啊，他那么优秀，那么美好，美好得让人不忍靠近。好像他生来就应该遇见更好的人，他配得上最好的女子。

陈艳芳拍拍她的肩，她一哆嗦，生怕那一点心动让人窥看了去。

陈艳芳看着缩成一团的人，轻笑宽慰：“你们不要紧张，老师找你们来是来问问你们的意见。你们对自己的同桌有没有意见？会不会影响到学习？”

叶欢脑海浮现唐景那副欠扁样，暗暗咬牙，差点忍不住说意见大的不得了！

“没有。”江居安的声音清澈温和。穿透那个炎热的午后，狠狠砸在叶欢心尖。

“同学之间发生矛盾很正常，老师我会处理好的。”

叶欢又一愣，也跟着说了声：“没有。”但她知道自己绝没有接受唐景。

陈艳芳满意地点点头，笑容满面：“还是你们让老师省心。行了，叶欢，你先回去吧。”

办公室只剩江居安一个人，陈艳芳拉过他，看着他红肿的脸低声说：“江居安，你别害怕，要想换座位，你跟老师说。”

陈艳芳的样子就像在说：你别怕，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江居安扬起嘴角想笑，可脸皮一动，就一股撕裂的疼，他轻嗤一声：“不用换。”

不能换，巴掌都挨了，糖还没吃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