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噩梦

阮妩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里过着小公主一样的生活。她又何曾被这样对待过。一想到今天，面前的人躬身护住别人，一股子酸涩就直冲鼻尖。

可江居安护住的又不是别人，却是叶欢。她既不能拉开两个人，又不能撕破脸皮。

阮妩从小骄傲惯了，骨子里的傲慢看起来难靠近，女生大多都不太喜欢气场凌驾自己之上的人。

她对人情这事也淡薄，从小到大巴结她的人多，可真正的朋友却很少，叶欢算一个。她性格张扬，而叶欢如皎皎明月，性格互补，两人又吵又闹，却从没有闹掰过。

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好好一出英雄救美的戏路阴差阳错改成了大型翻车现场。但要说不生气又是假的。

刘枫那脑子真是猪脑子。阮妩躺在床上，愤愤地盯着天花板，心里暗自骂道。

她帮他上战场，一举拿下社会小伙，怎么让他帮忙扔个篮球都能剑走偏锋。她咬咬牙，罢了罢了。

失败是成功他妈，我阮妩从来不缺重头再来的勇气！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阮妩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江居安仍是这幅清淡的样子，可却性情大变，追着她跑了三条街，举着大喇叭高喊：“阮妩，别跑！”路边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可他就跟看不见一样。

她是被吓醒的，梦里的江居安像疯子，抓住她死缠烂打死活不放手，甚至已经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要刺向她。

她想不明白，这梦是提醒她江居安或许是个外表斯文，实则腹黑的暗黑萝莉吗？

窗帘缝挤出一丝光亮，阮妩掏出手机一看才五点钟。翻个身想继续睡，可眼睛一闭江居安那张脸就在脑子里无限放大，像一帖帖重复循环的电影画面。

不是说不梦里出现的人，醒来时就应该去见他。

所以她破天荒起了大早，想赶去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跟梦里一样，张牙舞爪。

一中的早上是自习课，正式上课是八点钟之后。阮妩这种半吊子学生从没有起早上过自习。

教室人不多，几个都是爱好学习的乖学生，不出所料，许居安也在里面。

阮妩已经从昨晚的情绪调整过来了，她这人有事不过脑子，睡一觉也就忘了。

她径直走到座位边，目光透亮，直勾勾盯着后面那人。

江居安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外套，一件短袖，黑色运动长裤，外套拉链没有拉起，露出的脖颈修长白净，澄澈的少年感十足。

面前这个人，就坐在这儿，安安静静，就好像下一秒山崩地裂，他也会不为所动一样。安静又冷淡，是不易靠近的样子。

阮妩满意点点头，她喜欢的男孩子永远干净明亮。

她清了清嗓子，挤出八个牙齿的笑容：“江居安，早呀！”

看书的江居安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阮妩鼻尖的创口贴。粉色的小熊创口贴歪歪扭扭粘在鼻子上，跟眼前这个人气质违和，又莫名可爱。

看了半秒便移开目光，又继续看书。

阮妩注意到他的目光，摸摸鼻尖，娇嗔：“昨天篮球蹭到了，好疼呢！”

小姑娘说话又轻又软，江居安终于抬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创口贴歪了。”

阮妩勾勾嘴角，开始了戏精表演，她佯装看不见，一边捏鼻子，一边撕创口贴。撕了又粘，粘了又撕，就是不粘到位置上。

江居安静静看着，不说话。

她沮丧地叹气，求助他：“江居安，我怎么也粘不好。”

小姑娘目光清澈，闪着水光，让人不忍拒绝。

江居安愣了半秒，还是从她手里接过那张歪歪扭扭的创口贴，指尖接触到阮妩手心时，她浑身一激灵。

阮妩趴在他桌子上，脸凑过去，微微闭了眼，睫毛翕动。

江居安两指衔着创口贴，一头按在鼻翼，一头贴下，避开伤口，劲不大，却把创口贴粘稳了。

少年的手指修长白皙，指尖有浅浅一层薄茧，轻划过皮肤时，如燕过留痕，在阮妩心里也挑起一阵波涛。

阮妩更想靠近这个干净美好的男孩子了。世间美好的事情也莫过于遇到他了。

正想着，有人轻轻拍了她的背，她吓得一趔趄，差点扑倒在后面。阮妩的椅子跟江居安的桌子撞上，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叶欢扶起阮妩，低声问：“没事吧？”

“哼。”阮妩没好气一哼。

叶欢也看到了那皱皱巴巴的创口贴，忍俊不禁：“昨天，你还好吧？”

“好着呢！”阮妩白眼。

唐景猴子一样就窜过来：“啥好事，说我听听。”

阮妩懒得搭理他，支着脑袋，撇向一旁不敢说话的刘枫，她真想揍他啊。

刘枫这厮知道自己干坏了事，拂了面子，低声下气道：“阮姐，我错了！”

那样子跟犯错的小孩似的，就差没抱她大腿求饶。阮妩看不得那黏糊糊的样子，无奈摆摆手：“得了得了，别恶心我了。”

刘枫眼珠一亮：“阮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后要还需要我的服务，终身免费。”

怎么听这话怎么怪，一行人哄然大笑。

声音落在江居安的耳朵里，他只觉得吵闹，微微皱着眉。阮妩斜过身子，看到了他眼里的不耐，拿起书就甩过去：“你俩赶紧回去，打扰我休息了。”

两人灿灿离开。唐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问：“你跟阮妩，你俩咋回事？”

刘枫这人有啥说啥，说话也不过脑：“上次那群人不找我打架，我求阮姐帮忙，然后我帮阮姐追许居安。”

“追？”

“对啊。可是就怪我好心办坏事，明明说扔个篮球，让新同学英雄救美一下的。可是谁知道那破篮球怎么回事，朝叶欢过去了。”

“英雄救美？”

“然后我跟阮姐精心布置的计划就圆满泡汤。她和新同学的缘分擦肩而过。”

唐景听完爆笑，笑得连都红了：“笑死爷了，还有这样的操作。”

刘枫也配合他笑，两人虎头虎脑笑个不停。

等唐景反应过来，敛去笑意，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不是说玩玩的吗，他放在心尖的大小姐，何需追着别人跑。

天知道他听见刘枫说，阮妩为了追人甚至愿意去帮人打架，愿意自己咽下委屈时，心里有多难受。他俩打小青梅竹马，别人不知道，可他是看着这个娇气的小姑娘长大的。

从小受了委屈，都不会装若无其事咽下去，为什么到了江居安那儿，就要去迎合讨好。

办公室里阮妩跟陈艳芳展开了对峙。

阮妩叉着胳膊：“老师，我想换座位。”

陈艳芳拒绝得干脆：“不行！”

算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放低了声音，拿下腰上的胳膊，规规矩矩站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老师，实不相

瞒，我昨晚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学习的意义，知道了老师的苦心，我不愿自甘堕落。老师总要给我个机会吧。”

陈艳芳不知道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狐疑看着她：“你想怎么换？”

阮妩转转眼珠，一本正经说道：“老师，新同学刚好没同桌。他初来乍到，肯定不习惯，刚好我们坐一起，他还能帮助我提高学习。”

这话说出来陈艳芳显然是不信的，连阮妩自己也不信。若不是江居安，她对别人可没这个耐心。

陈艳芳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懒得管：“阮妩，你自己怎么样我不管，要祸害新同学，换座位就免谈。”

阮妩笑眯眯：“哪能呢，爱护还来不及。”

陈艳芳听这话不对劲，开口要说，阮妩已经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走了。

其实阮妩要换座位，她大可没必要拿出一堆客套话去求陈艳芳，只要拿他爸出来，她想跟天王老子坐一起，陈艳芳也没法管。

可是她总是觉得，靠自己努力争取的不一样。

她当然不会试图摘月，她要朝月亮走去。就像她喜欢江居安，她也要一步步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