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花（二）

04

可惜罗凯这一跃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掉下去，他抬头一看，原来自己的手碗已经被人死死的抓住，抓着他的人正是刚才令他心甘情愿放下杀念的严洛一。

“放手吧警官...我就算不做杀人犯也一样没有希望了。”罗凯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绝望的笑容。

严洛一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根本无法开口，因为连他自己的身体也同样处在悬空状态，仅靠抓着栏杆的右手承受着自己和罗凯两个人的重量，可想而知连牙齿都快被咬崩了的严洛一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和罗凯对话。

陈浩比严洛一晚了一步追上去，他全然没料到罗凯会来这么一出。当他眼看着严洛一也一同翻出护栏外的那一刻心跳都跟着骤停了半拍。万幸的是严洛一没跟着掉下去，可眼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如果严洛一再这么拉着罗凯很可能会一起掉下去，而且就凭陈浩一个人的力气也根本不可能把两个人一起拉上来。

“操！死活也得先保一个！”，陈浩从身后迅速掏出手铐将严洛一的手腕和栏杆拷在了一起，然后探出半个身子朝楼下张望，他发现罗凯双脚悬着的位置正好紧挨着五楼某个房间的窗户，于是便火速往五楼奔去。

那是五楼一间办公室的窗户，办公室门已经被锁上了，陈浩情急之下“砰！”一声把门直接一脚踹开，冲进去一看果然能从窗户的位置看见罗凯。他来不及多想迅速打开窗户，这时只听严洛一大吼一声“陈浩！”，与此同时罗凯的身体正急速下坠。

啊——！地面上的围观人群同时发出一阵惊呼！

正当严洛一惊恐的以为罗凯就这么掉下去的时候，陈浩及时出手拉住了他。这时门外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响起，原本已经跟着何俊杰的担架下楼的汪东和保安也都冲了上来，见状立刻上去帮忙陈浩把罗凯拉了上来。

被手铐吊在栏杆上的严洛一看着罗凯被安全救出后大松了一口气，一回神才发现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已经没有剩余的力气爬上去了。“我勒个去...”他拧眉望着快被手铐勒到麻痹的手腕暗暗叫苦。

“那谁，做腊肠的滋味好受吗？”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随着风灌进了严洛一的耳朵，不用猜就知道说话的人谁。虽然心里无数的草泥马在狂奔，但为了能早点上去严洛一还是把那团火憋了回去。手腕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显，严洛一不禁眉头紧锁，“队长，我的手快断了，能麻烦你先拉我上去吗？”

陈浩居高临下俯视着严洛一，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挺招人心疼的，至少比起早上那张较劲的臭脸要可爱多了。他嘴角轻轻一扬，一只手抓着栏杆跨了出去，然后将另一只手伸向了严洛一，眼里透着一抹笑意说道：“来，把手给我。”

没过多久严洛一和陈浩一同出现在实验楼的门口，此时还有很多围观的人拥在楼下没有散去，这群人中也包括刚才险些被跳楼的场面吓晕的文静同学。当她焦急的等到严洛一安然的从实验楼大门走出来的一瞬立刻奋力冲开人墙，大喊道：“洛一！”

严洛一闻声抬眼张望，文静一个箭步赫然出现在他面前，她的样子看上去惊慌失措，脸色也颇为苍白。

“文静？你怎么在这里？额....刚才你都看见了？”他下意识的将自己破皮红肿的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

“你...你刚才...吓死我了！”文静局促的从干哑的声腔里挤出话来，她一回想起刚才严洛一悬挂在楼顶墙外的场景就直冒冷汗，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命悬一线。虽然这种危险的情况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事实上她内心更不希望危险发生在严洛一身上。

“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你放心，老天爷可对我眷顾的很，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为了能安抚文静紧张的情绪严洛一硬是把自己说成了不死之身。

一旁的陈浩听了立马翻了个大白眼，腹诽道：操！要不是有老子在你早就非死即残了，还能有闲功夫在这儿泡妞！

陈浩没打算再让他俩多聊下去，略有不爽的插嘴道：“行了，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先把罗凯弄回局里，这件事还没完呢。”说完便径直往警车的方向走去。文静听到陈浩“打情骂俏”四个字时脸上的颜色霎时由白变红，搞得严洛一也颇为尴尬，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抱歉，我们队长不太会说话，你别理她就是了，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改天见。”严洛一朝她摆了摆手匆忙道别。

人群已渐渐散去，实验楼的门口只剩下文静还站在原地，她默默看着严洛一消失的身影暗自惆怅。她喜欢严洛一，明明刚才在为他担惊受怕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痛恨自己没有胆量向他表白。经过今天这惊险的一幕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她必须让严洛一自己的心意，而不是永远站在远处看着他的背影，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05

回到警局后陈浩没有立刻审讯罗凯而是让他先去做了血液检测，之前在实验楼天台观察罗凯神态举止的时候陈浩就开始怀疑他可能吸了毒。严洛一在这方面毕竟经验尚浅，一开始听陈浩这么说时他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当罗凯最后企图挣脱开他的手了结自己性命之前已像他坦诚了自己染上毒瘾的事实。罗凯原本打算拉着何俊杰同归于尽，最后因为严洛一的一席话使他在成为一个杀人犯之前得以悬崖勒马。可惜一切还是晚了，罗凯知道就算能继续活下去也只会令他更加痛苦，因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条被世人唾弃的“毒虫”。

严洛一这时才终于明白当时为什么会觉得罗凯不对劲了，他那张绝望到生无可恋的脸竟和多年前曾强迫自己面对失去父母时的神情如出一辙，那种想活但又更想死的感觉重现在了罗凯的脸上，故而才会先陈浩一步追上了罗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罗凯就这么死了，死的毫无意义。

趁等待尿检结果的空档陈浩把严洛一带去了法医室，不凑巧的是裴莉今天被调去东区警局帮忙，法医室里只剩下方小梅一个人在。方小梅见陈浩走了进来礼貌的招呼了一声“陈队好！”，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严洛一，她瞬间笑逐颜开地向着严洛一的方向望去，“诶？你怎么也来了？”

“你这儿有祛瘀的药油吗？”陈浩直接开口道。

严洛一朝陈浩看了一眼微微一愣，原本还以为他们是来等尿检报告的，没想到陈浩带他来这儿是讨药来的。

“药油？额...好像有，你们等会儿我去找找。”方小梅立马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药油找到了，“喏，你要的药油，怎么了？伤着哪儿了吗？”她把药油拿给陈浩后不咸不淡的关心了一句。

“啧，什么话！你看我像那么不中用的人吗？”陈浩话中带讽的朝严洛一斜了个白眼。

方小梅倏然脸色一变，方知受伤的那个原来是严洛一，瞿然道：“呀！是你受伤了吗？！伤哪儿了？让我看看！”她的反应和刚才误以为是陈浩受伤时的反应大相庭径。

“没事没事，就是手有些肿，我自己擦点药就行了。”严洛一笑的有点尴尬，其实他并没怎么在意自己的伤，这么劳师动众倒弄的自己不好意思了。他从陈浩的手里接过药油直接塞进了口袋里，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道：“对了，罗凯的化验报告出来了吗？”

“噢，应该出来了，我这就去拿。”方小梅匆忙从实验室里拿出了罗凯的化验报告。

陈浩低头一看，报告显示的结果正如他所料。

“甲基苯丙胺....冰.毒！”严洛一对着报告神色诧异道。

陈浩打量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哟，想不到你还有点见识。”严洛一懒得理会这种习以为常的挖苦表情严肃的查看着报告内容。

半晌后他略微疑惑的朝着方小梅问道：“小梅，你来看看，为什么他的白细胞指数那么高？这也是吸.毒引起的吗？”

“哦？是吗？我看看。”方小梅探头瞄了一眼，微微皱眉道：“哟，还真是。可这不会是吸毒引起的，嗯...我建议你们带他去做个彻底检查，轻则只是炎症但重则...血癌也说不定。”

“血癌？！那是什么病？”陈浩对这个名词十分陌生，但光听一个“癌”字就能大概猜出这病绝对不轻。

“就是——”

“白血病。”严洛一抢在方小梅开口前直截了当的帮某人涨了见识。

陈浩脸一僵回敬了一个犀利的眼神，心想这小子八成是故意磕碜他好显摆自己比他有文化，不对！不是八成，是十成！

拿了报告后陈浩和严洛一直接向审讯室的方向走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审讯室。

可能是毒瘾褪去的缘故罗凯整个人就像颗泄了气的气球，耷拉着脑袋双目呆滞，他并未在意走进来的人是谁，因为对他来说自己之后会怎么样早已无所谓了。

陈浩屁股刚贴上椅子就开口道：“算你运气好，何俊杰已经脱离危险了，你顶多也就判个故意伤人罪。”

罗凯的嘴角微微向上抽动了一下，好像早就猜到何俊杰是不会死的。严洛一坐在陈浩边上一直注视着罗凯的表情。罗凯自己本就是学医的，刀子该捅哪个位置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区别只是在于他想不想对方立刻毙命而已，很显然，罗凯一开始并没有想要何俊杰的性命。难道他这么做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引起骚动来替自己鸣不平吗？严洛一心想。

“听着，你现在想减轻罪名只有一个方法。”陈浩缓缓的将身体前倾靠近罗凯，眼神就像匹饿的狼，他刻意压低着嗓子小声道：“你只要告诉我你的毒.品怎么来的，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的，然后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你...听懂了吗？”陈浩双眼直直的盯着他，却没想罗凯对他的话根本无动于衷，斜眼嗤笑着将头转到了一边。

陈浩本就没什么耐心和人磨叽，加上罗凯轻蔑的态度直接引爆了他的地雷。

“你T妈的——！”他刚想站起身冲上去揍他一拳，被严洛一眼明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臂摁回了椅子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一贯我行我素的陈大队长竟然没有甩开严洛一的手，停顿了半秒后慢悠悠的坐回了椅子上不再做声。

“你有钱为什么不拿去治病呢？何必去吸.毒？”严洛一突然问了一句貌似和案件完全无关的话，罗凯猛的抬起头惊异的望向严洛一，甚至连一旁的陈浩都觉得有些莫名。

“你怎么知道我得了白血病！是那姓何的告诉你的吗？！”罗凯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完全没了先前那副奄奄的模样。

严洛一没有回答罗凯的问题，镇定的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宁愿拿钱去吸.毒也不治病？”

罗凯稍作冷静了片刻，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马上又回复到了之前不配合的状态。

“他把毒.品给你的时候知道你得了这个病吗？”严洛一的问题其实没有明确的指向，只是顺着常理去套罗凯的话，可问题在于罗凯一心求死，用那些威逼利诱的方法根本没用，所以只能趁他现在意志薄弱的时候引他上钩。严洛一发现只要说到“他”的时候罗凯的眼珠不自觉的颤了颤，看样子的确有这么一个“他”存在。

“我猜想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吧，可怜你还一心想要维护他。”严洛一不屑的笑了笑，刻意讥讽罗凯。

罗凯神色突变，大喊道：“你懂什么！她不是这种人！她只是不想我活的这么痛苦...都是我自愿的，不关她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他什么不让你去好好治疗呢，至少还有活的机会，现在你的命和钱都快没了，难道就不痛苦了吗？”罗凯一时语塞，“难不成他给你的东西是免费送你的，不然除了钱他还能为了什么？”

罗凯双手紧紧抱头拉扯着头皮上的头发，严洛一的话确实让他无法辩驳，这令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起“她”对自己的感情。但这种怀疑迫使他心如刀绞，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扭曲。

“不可能的...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她怎么会害我...不可能的。”罗凯陷入了自言自语的状态中。

善良？温柔？严洛一和陈浩两人相互传了一个眼色且心里已有了答案。

原来这个“他”指的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