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淡淡的幽香

林安踩着积雪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十五里之外的林家老宅，说是宅子，不如说是一片废墟来的恰当。依稀能在杂草林中看出一些房屋的残垣，林安顺着一条小道来到一处用木头搭建的十来平的房子内，林安打开房门，房间内昏暗被阳光迅速驱散，林安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得清屋内。狭小的房间内摆放着一个用木头搭建的木床，上面铺着一些干草，干草上铺着一床被褥，被褥里的棉花不争气的从破洞里探出，让这个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看不出的滑稽。

几个木盆摆放在角落里，一个缺了半边的火炉子，安放在床边，里面的木炭还散发着微弱的热量，林安拿起一根木棍把木炭拨动了几下，重新添加了一些木炭，不一会儿木炭燃烧发出微弱的火光，

就在这时林安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用说林安知道是李柔月来了，林安立马把破旧的被褥压了压，地上的东西都摆放整齐，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今晨李柔月像往常一样醒来，一夜之间世界偷偷的换了新装，屋外的家奴门，正在打扫院子里的积雪，李柔月看着屋顶上厚厚的积雪，心中焦急“这么大的雪，林安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冷。”李柔月在屋子里不安的踱步，犹记得前年的一场大雪，染了风寒的林安差点没挺过来，要不是自己发现的及时，央求父亲派了一个大夫过去，林安可能早就曝尸荒野了，自己只能给林安立个碑了，上书“亡夫林安之墓享年十岁”。

林安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的李柔月披着厚厚的棉布斗篷，斗篷下双手不知道抱着什么，把斗篷撑得鼓鼓的。

林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的未婚妻，心中一暖，要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非李柔月莫属，安边城所有人都知道林家林安与李家李柔月从小指腹为婚，二人从记事起就知道二人将来是要结为夫妻的，只是那个时候小孩子哪里知道夫妻是什么，林安只知道李柔月属于自己，谁要是敢欺负李柔月林安必定会站出来。虽然每次站出来都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但是林安很享受李柔月事后埋怨自己，怪自己傻不拉几，打不过人家，每次人家一挑事，就非要和人家动手。

林安看着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李柔月，一双水汪汪透彻的大眼，总是让林安有种自行惭秽的感觉，林安让开身子，李柔月吐了吐舌头，走进屋子里。

林安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四个侍卫一个侍女与拴着的五匹马，轻轻的关闭了房门。房间内瞬时一暗。

李柔月走到床边，看着林安床上的破被子，笑道：“安哥哥，我出来的时候可是和卖炸油饼的老汉打听过了，你进了城都不去找我。哼。”边说边把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床新被子放到床上。

李柔月放下被子，解开斗篷，坐到破火炉旁，伸手烤着双手。林安看着清雅脱俗的李柔月，并没有说话，有些话不说出来比说出来更好，就林安现在尴尬的处境，自从三年前去了李家吃了闭门羹，林安再没有踏足李家。

林安不想去看李家那些奴仆与李家族人看自己怪异的眼光。

李柔月看到林安只是笑着并没有说话，伸手握住林安粗糙的双手，一脸兴奋道：“你知道么，安哥哥，我今天可是骑马过来的，我厉害吧，我学了好久才学会的。爹爹还一直不让我骑，说女孩子家的骑马有失体统，我可是求了娘亲好久，娘亲才应允我骑马出来的……”

林安会心一笑，并没有拆穿李柔月。

李柔月絮絮叨叨的把家里的事说了一遍，林安则是静静的看着李柔月兴高采烈的对自己讲着家里事或者安边城里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

直到门外响起一个侍女的声音说道：“小姐，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夫人又该责怪了。”

林安起身拿起放在床上的斗篷，披在李柔月的身上，把带子绑好之后，李柔月双眼微红，泪眼婆娑的看着林安的眼睛哽咽道：“安哥哥，他们都说林家不会让你活着的，要不你带着我跑吧。”

林安伸手把李柔月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李柔月的背说道：“傻妮子，别听别人乱说，是不是林动又给你乱说什么了？”

李柔月听到林动的名字，身体轻轻一颤，连忙摇头说道：“没……没有，那我先回去了，安哥哥。”

李柔月挣开林安的手，几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回头抹了抹眼泪笑着看了看林安，转身跑了出去。

林安站在门口，看着被侍女扶到马上左右摇摆的李柔月对着自己挥了挥手，也举起右手挥了挥。直到看不到李柔月，林安才转身进了屋子。林安实在是有点担心在自己面前故意显摆的李柔月从马上掉下来。

李柔月用双腿紧紧夹着马肚子，此时双腿已经发软，完全使不上力气了，李柔月对着侍女道：“安哥哥还能看到我么？”

侍女拉着马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小姐，此时就是房子已然看不见了。”李柔月松了一口气道：“你赶紧上来扶着我，我现在浑身发软。”

林安看着李柔月放在床上的那床新被褥，上面还留有淡淡的幽香，林安放在鼻子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城门口站着一辆四匹马的大马车，马车四周站着全副武装的侍卫，马车上插着一杆红色的大旗，上面用墨水书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所有过往的人都主动绕开这个李家的马车，李柔月远远的看到这个马车的时候，脸色一变，乖巧的走到马车旁，对着马车叫了一声：“娘亲。”就站在马车旁静静等待。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冷哼，李氏掀开窗帘，看着李柔月的脸被冻得铁青，还倔强的站在原地，心中一软说道：“行了，上来吧。”

李柔月眼中狡黠之色一闪，乖巧的上了马车，马车里犹如阳春三月，一个大火盆正在散发着熊熊热量，驱散着冬日的寒冷。

李氏看着李柔月，生气道：“你再背着你爹爹偷偷跑出去，让你爹爹知道了，我可保不了你，这么大了还不省心。”

李柔月移到李氏旁边，靠在李氏身上撒娇道：“爹爹才舍不得打我。”

李氏用手捂着李柔月的脸蛋说道：“你马上就要十二岁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你这个样子如何能让我和你爹爹放心，将来到了婆家，还和个孩子一样，哪个婆家会喜欢。”

李柔月一听嫁人，心中浮现林安的面容，心中瞬间被甜蜜填满，也不知道是车内温度太高，还是心情激荡，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此时，林家大宅中，林动跪在爷爷林德的身前，一脸倔强道：“爷爷，我不管如何，我就要娶李柔月，你要是不答应，我这辈子就打光棍，我让你绝后。”

林坚与妻子林氏站在林德身后，林坚听到林动言语，牙一咬眼睛一瞪就准备上去给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几脚。

林氏一看林坚这是要动粗，一把拉住林坚尖声道：“你要打就先打我，你要是敢打动儿，我和你没完。”

林动一看林坚要打自己，梗着脖子毫不示弱的看向林坚，林坚看着林动的神态，眼中怒意翻腾，恨不能一拳打死这不孝子。

林德咳嗽一声说道：“我还没死呢，家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林坚无奈道：“爹，你就让这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为非作歹？”说着甩开林氏的手，看着林氏道：“都被你宠坏了。”说完袖子一甩，径直出了大厅。

林氏看到林坚负气而去，心里松了一口气，眼神示意林动，林动费力的挤出几颗眼泪，哭着对林德道：“爷爷，林安虽与李柔月指腹为婚，那个时候咱们家里不是林安他爹做主么，现在是爷爷您做主了，林家与李家的婚事就应该由我来顶替完成，如果这个婚约还是由林安完成，那是不是以后咱们就要把林家在交给林安，那咱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爷爷？”

林德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动，听到把林家再交给林安，林德心中一震，自己从来不愿主动去想的这个问题，这次被林动摆在自己面前，难道自己又要回到铺子里每天没日没夜的为本家效力，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不，曾经的那种日子，自己再不想过了，自己的子孙也不应该过那种每日重复的日子。

林德眼中挣扎片刻，恢复平静，看着林动道：“你先起来，改日我亲自去一趟李家。”

林动一听林德这是被自己说动了，看了一眼林氏，起身扶着林德走出大厅，林氏看着离去的林德，嘴角一扯。林坚这人内心刚正，不愿做这种事，那就只能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来做了。

林安并不知道，自己最在乎的人，要面临什么，此时的林安抱着那床被子，时不时的傻笑一声。嗅着幽香，林安从没有如此内心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