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责怪

“为什么？”我急切追问，可周霖川回答我的却是一阵沉重的叹息。

我又问了几次，他才有气无力的说：“没必要了……”

“你把话讲清楚，别这样含糊其辞！”

“乔意走了，”他突然提高音量，像我传达噩耗，“我们的女儿走了，所以试管的事，没必要了。”

我一时愣住，直到眼泪滚进嘴巴才回过神，用更大的声音反驳：“这一点都不好笑，周霖川，请别开这种玩笑！”

可他却说：“我让司机过来接你，看她最后一眼就得火化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可当看到女儿冰冷僵硬的躺着，无论怎么叫唤都不会醒来时，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女儿下葬这天，是我人生最阴暗绝望的日子，我跌坐在坟前不愿离开，恨不得也陪她去另一个世界。

是周霖川和陈恬恬合力把我拖上车带回家的，我寻死寻活过一阵子，是陈恬恬寸步不离守着我，几度从死神手里把我拉回来。

后来有次我用浴缸泡澡，试图溺亡时又被她发现，她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拽起来：“我知道你悲伤难过，但凡事都有个度，你该振作了。”

我形如枯槁的摇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这么自暴自弃，难道不管医院的胚胎了？”

“我没资格再做妈妈了，我根本照顾不好孩子。”

一阵沉默后，陈恬恬又说：“老一辈人都说生死轮回，你们这世母女情缘太薄，说不定乔意会投胎，再做你女儿。”

我有点发怔：“会吗？”

“虽然没科学佐证，但这说法自古流传，应该有些道理吧。”

我也知道这说法玄乎，可我听进去了。就算有亿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想试试。

我当天化好妆，在家门口笑着迎接周霖川回家。他见我这样反而更忐忑了：“怎么了？”

我去牵他的手：“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

“生个孩子吧。”

他好像没听到一般，困惑的看着我，我又说：“找个日子，我去做胚胎移植。”

我说完就看着他，却没在他脸上看到惊喜之色，反而是支吾：“现在不合适。”

我没料到会是这种回答，有点失望：“为什么？”

“你的身体和心理状况，都不合适。”

“我知道我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我也意识到不该这样，所以我会尽快调整状态……”

“调整好又如何？”他突然暴怒着打断我，“乔一是你隐瞒着我生下来的，知道她的存在时我很震惊很愤怒，但我还是努力去接纳她，去疼爱她。刚建立起父女感情，她就死在了我面前。虽然你也痛苦，但我还是会忍不住责怪你。”

我被他凶狠的样子吓得松开他：“责怪我什么？”

“责怪你生下她又没照顾好她，她病后没第一时间和我说出真相，而是虚与委蛇的待在我身边浪费时间，耽误了治疗。”

他的指责，何尝不是我最痛恨自己的地方。我无力反驳，只能小声申诉：“我也不想她病的……”

他竟然笑了一下：“我查过的，你图省钱，孕期就租住在翻新装修的旧公寓里；女儿两岁时，你租店面装潢后开花店，又搬到了隔离出来的简易楼板上。我前几天找甲醛公司的人去测过，你营业一年多的花店，现在的甲醛指数都是超标的。甲醛是诱发儿童白血病的元凶，可以说她的病是你一手造成的！”

陈恬恬冲出来试图替我辩解，被我制止了，我抹干泪看着他：“所以你恨我？”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别开视线看向窗外的某处。

沉默即默认，我吸吸鼻子，本以为会崩溃，可却出乎意料的冷静：“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必要继续相处了，我今晚就搬走。”

他皱着眉扫向我：“你又要闹什么？”

“我没想闹，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女儿，如今她没了，也该散了。”

我说完就去卧室收拾东西，陈恬恬跟上来抢走我手里的衣服：“别在冲动时做决定。”

“虽然冲动，但确实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强行和他捆绑在一起，我们俩都很难走出丧女的阴影。”

“可是……”

“恬恬，我真决定了。”

她叹了声长气，帮着我收拾。

东西并不多，一个箱子就装完了。我到这时才发现，我并没在这个家置办过太多东西，就像早预料到会有散场这天。

我拖着箱子要走时，周霖川靠着门抽着烟：“真决定了？”

“嗯。”

“不会后悔？”

我摇头：“不会的，我会努力朝前看，希望你也一样。”

他低着头猛吸了口，随后递出张支票：“我对你也有亏欠，就当补偿吧。”

“不用，我有手有脚，不愁活。”

我说完就走，陈恬恬拖着箱子跟上来：“你真不要？整整三千万哎！”

“不是自己的东西，拿着也不踏实。”

湛城是个给了我太多痛苦的地方，我们在酒店住了一晚，当晚清空了与周霖川有关的一切，包括联系方式。

第二天我买了花去探望外婆和女儿，就逃回深圳。

连夜把花店收拾干净，天没亮就去花市进货，当天把花店营业起来。

女儿曾说过，花店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她想永远待在这里。我没能守护好她，至少能守住她喜欢的美丽。

我白天努力微笑、说话，尽可能活得像个正常人，但到了深夜，却总是哭着睡过去。

日子日复一日，机械的重复着，波澜无惊。

可或许是老天都嫉妒我太平静了，又往我如死水的生活里，砸下一颗闷雷。

这天一常客又来花店挑花，闲聊时她说她在湛城大企业上班的表妹昨天和她视频，说她暗恋的上司要结婚了。娶的是财阀女儿，不仅美貌相当，家世也对等，让她连嫉妒都没资格。

“是吗？那得有多帅？”我不过客套一句，她就掏出手机给我看，说这是她表妹发的婚纱照。

我随意瞟了一眼，可眼神就被粘得移不开了。

照片上的人竟是周霖川，新娘也挺面熟，想了半响才记起是我取卵那天，去探望我的女人。

我心里有些苦涩，原来当时的预感没出错，他们果然有猫腻。

但我和周霖川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他爱娶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告诉自己要释怀，可当晚就收到了匿名包裹。

一个不大的纸箱子里，只有个银白色的U盘，我插入电脑打开，却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