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声闻篇其十五·人生如戏之打莲箫的金讨口儿
书名:火天大有作者名:需夋无人本章字数:8245更新时间:2021-12-27 16:39:26
假如现在还让你去一个集市,你是什么感觉?
人多得批爆!
嘈杂不堪!
乱!
拥挤!
……
时代与科技,改变了世界和各个国家的人的习惯。
当网上购物出现并发展到今天时,已经让便捷普及了很多很多人。可是,为什么还是有集市的存在呢?
这个答案我给不出来,因为我本人和你们能想到的原因都很多,但是不专业不权威……
集市依然存在,而在曾经,当然,现在也有,但是很少了,庙会,是一个很热闹很热闹的存在!
作为宗教和贸易的结合产物,庙会是极其具有特殊性的存在。首先,它具有特殊的时间,比如新年、比如元宵节;其次,它具有特殊的地点,这个地点都是参照不同信仰而举行的,比如佛道之分的神灵;再次,也是最主要的,它具有特殊的祭祀意思——庙会本来就是从祭祀活动中演变而来的一种大型集会。
而今,庙会已经成为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够得到这样的称号的东西,只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快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有的是没了传承,有的是不适应时代的变迁被淘汰……反正,现在的人不需要它们的存在了。
于是只剩下了缅怀和惊叹,依然无动于衷……
在我生活的城市里,已经没有了庙会的存在,绝迹的不止这个集会,还有曾经存在的庙会依托——庙观与祭祀的神灵。
然而幸运的是,我生活的城市之上还有个大的城市——成都!
成都还保留着庙会的习俗,其实这样说也不准确……因为成都的庙会还是很多的。比如说春节期间的武侯祠大庙会,又比如文殊院的一些佛诞庙会,又比如青羊宫的一些祈福会等等。
但是,和那个年代相比,热闹程度和意义已然不同了。
我们可以嘲笑那个时代的物质贫乏,但是我们却比不了他们的精神富有,所以我们依然需要对那个年代的人充满尊敬。
在中国,神灵其实都有一个很人性化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有一个生日,中国人称为诞辰日,于是乎,神灵的诞辰就被为了神诞。
观世音,佛教四大菩萨之一,在中国,大士已被文化同化得不行了。性别变了不说,故乡也有了,还多了三个生日,即二月十九出生日,六月十九入道日,九月十九得道日……我们四川人现在有时候骂一个人过了阳历生日又过阴历生日的人就骂的“XXX你狗日的是观音菩萨嗦——一年生三回!”
但是不可否认,观音诞真的是所有庙会中最热闹的,这跟其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形象很有关系。我们这儿周边的广汉市有个龙居寺,每年观音诞就很热闹,小时候去过几次都是人山人海的,长大了反而自己没有去了……有时候我都觉得我的信仰意识淡化了。矛盾的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个被俗世污染的人,进不得神灵的所在……
正如佛经所言,南阎浮提众生能造无边业,又能放下屠刀精进佛法——矛盾,是我们信仰方面最大的特点!
那一年的九月十九观音诞,钟大有又来到了华严寺,赶庙会。
络绎不绝的人流,虔诚的心,在兵荒马乱的军阀混战后依然动荡的时期里,坚持着,坚持着。
与现在不同,四川那时候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买卖。
老成都曾经有所谓的旧七十二行,说起来肯定不止。像啥子卖糖人、捏面娃娃的,卖扫把撮箕鸡毛掸子的,卖瓜子花生胡豆这类的,卖蒸蒸糕、抄手汤圆这类小吃担子的……没得规划又井然罗列道路两旁,露天的担子跟临时的棚子里吆喝叫卖声与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钟大有在拥挤的人群里探寻着,他一直想见识见识所谓的西洋镜是个啥子东西。可惜这里只是成都府的偏远小县城,放西洋镜的人一般是不得跑到这个踏踏来的。
抱着侥幸,钟大有得庙会的两边寻找得很把细。
突然,他看到前面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头发出了众多的惊讶声,他搞快就跑了过去。
一堆的人,大人小娃儿都在朝到里头看,还有议论。
“这狗的硬是稀奇喃!”
“那是哦,老子也没有见过咧!”
“……”
钟大有欣喜地就朝人群最里头拱了进去。
“龟儿娃挤个卵啊挤!”
“唉,莫踩我脚三!”
“……”
钟大有哪儿顾得到那些哦,终于是挤到了最前头,手都伸到包包头要准备掏钱了——他以为这里都是看西洋镜儿的。
哪晓得,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一个干细儿老头儿坐到人群中间的地上得那儿拿手往衣服头抠抠抠的,一身蓝布袄子补丁多得像和尚的袈裟,结果还是洞洞眼眼的。侧边放到一根摸得溜光的竹棍儿,一条细长的青竹标缠在上面,不停地扭,四只脚更是舞得吓人巴叉的,但是就是离不开那根竹棍棍儿。。
青龙子!
钟大有开始往后面退了。捏着铜钱的手都有点儿打抖。
他晓得这个东西的厉害,特别是那种毒烟子,简直让钟大有记忆犹新,想想都能发翻(四川方言,也叫发吐,就是呕吐,发呕的意思。)!
他顺着后面人群的挤势,慢慢地朝后退开。额头上汗都流下来了。
刚刚才退了两步被一个人挡住了半边身体,那个干细儿老头儿突然冲他笑了,仅剩的几颗黄牙巴黑人得很:“小伙子,你吓到了哇?这个是个好东西哦!”
“嗯……是吓人得很……”钟大有回答了一句,还是朝后头退了一步,刚刚想转身喃,侧边一个人被后面推了一把,结果撞到钟大有身上,一下又把他撞到了前面去。而且,这一撞,竟然又把他撞到了最前面!
那个老头儿嘿嘿一笑,伸手掐了个虼蚤出来弹到一边说:“耶~!你是越怕越胆大的嗦!还说吓到了,结果一下子杵这么拢(四川方言,靠近的意思)来看喃!你要不要嘛?你小娃娃喜欢我便宜点儿卖给你哦!”
“我才不喜欢呢!它有毒!”钟大有心急大声说。
“喔唷!有毒嗦!走走走!”
“妈哟,龟儿不早说!”
“……”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一下子把场子扯开了。
“哎哎,你看那个东西,不就是上盘得李家坟坝头挖出来的那个得嘛!”有李家那天趱坟的时候在的红河的人也认出来了。
“搞快走搞快走!这四脚蛇毒得很!”
人群出现了混乱。
那个老头儿横到钟大有:“耶!你狗日的是个戳锅漏(四川方言,指背后或暗地里搞鬼的人,或者指好心办坏事)嗦!有毒,老子今天就看这个梭老二有好毒!”
老头儿抓起竹棍儿一挑,随着一阵清脆的哗啦啦的金属声响,那青龙子刷地就如一根崩直的线一样朝钟大有射了过去。
“嗨呀!”周围的人都发出了惊叫。
钟大有本能地伸手挡,思维下一秒反应过来的时候,青龙子已经缠了他的手膀子一圈然后溜到了他的颈项上挂起了!
扬起的蛇头与钟大有四目相对。
那一双血红的双眼,透露着暴戾。
那个老头儿手上的竹棍儿随着在肩膀上一靠,又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响声:“耶~!这下子好耍了哈!大眼瞪小眼哦!嘿嘿嘿……”
钟大有大气都不敢出。他伸出去的手愣愣地保持着阻挡的姿势,这个时候,他就跟庙里头的菩萨一样,一动不动,而且是根本不敢动!
这时候,钟大有听到了旁人说了一句“这个打莲箫的讨口子有点儿行市哦!”
他的眼光立即看向了老头儿手头的竹棍棍儿。那个大概三尺来长的竹棍棍儿上空了几个洞洞,里面可以看到有铜钱串在当中,这就是连箫了。
打连箫,又叫打莲香或打连厢,是一种集成了舞蹈、音乐和文学的民间曲艺形式。这种表演曾经在四川地区,特别是成都、绵阳、遂宁等地方非常流行和受人喜爱。
连箫跟川剧一样,都是湖广填四川的移民产物,主要是当时陕西、湖北等地移民带来的,在融合了巴蜀大地的当地文化后,就形成了拥有自己独特文化的民间艺术。
前面为啥说这是民间艺术呢?因为原来最初打连箫的都是女乞丐(四川喊乞丐叫讨口子,讨口就是乞讨一口残羹剩饭度日。),她们边讨口边表演的一种方式。曾有诗云:“连箫三尺长,此处更何有,行乞且长歌,柳啊柳连柳。”(清道光年间成都人钱廉成所著)
后来,打连箫也成了一种谋生职业,不再局限于讨口子才表演,也不再有男女的限定。当然,相较行头而言,那些会打连箫的女艺人通常会打扮得桃红柳绿、花枝招展的,穿起那种袖管很窄的宽松衣服,配上那种裤脚上褶子一层一层的裤儿,看起来很有艺术性效果。这些女艺人她们经常得有钱人家操办红白喜事的时候出现,一边打连箫,一边演唱一些吉祥喜庆的民间小调跳舞,由此来博得宾主的欢喜热闹或同情怜悯,从而给与施舍。
表演连箫所用的道具就是一根连箫棍,也有喊的钱棍。这种道具有打击乐和打狗棍的双重功能,因为它是早年女讨口或女艺人谋生和防身的随身必备器物。连箫的制作方法各地各有不同,一般都是选一根二至三尺的竹子,然后在竹棍两头对称地挖几个孔,每个孔嵌入几枚铜钱,总计加起来不过二三十枚铜钱,各有表意。连箫棍儿看起来,有点像中国传统民间乐器中的箫,然而它名中有箫字却并不是用嘴巴吹奏的管乐器,而是通过用连箫棍的两端敲打表演者的肩、臂、腰、腿等身体部位发出悦耳的鸣响声,也就是说,这是一件独特的打击乐器。
我曾经一度以为这种乐器已经湮灭在时代的洪流中了,但其实它还存在着,经过了演变,现在居然发展成为了老一辈人的健身利器……
16年秋,我有幸看到了我们当地一个连箫民俗表演队的精彩表演,听着那擦擦作响的打击乐和她们精彩的连箫词,确实给人一种时光穿越感。
还是那句话,我们将被岁月所磨灭的不止生命,还有被生命所创造的一切文化……所以我们该珍惜的,拾起的,有很多很多。
人,为了谋生都有自己的手段,有些显而易见,有些隐秘晦涩,不是那个圈子的根本不懂。打连箫的作为那时候社会底层的存在,他们也有着自己不传的手段。
钟大有心知眼前这个打连箫的老头儿不简单,但是他被青龙子缠颈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老头儿坐在地下说:“嘿嘿!今天老头儿我就捡个懒(四川方言,偷个懒的意思。),连箫喃我今天就不打了,我就给诸位表演个好耍的东西!”
说着他把手中的连箫棍举在空中一晃,发出擦的一声。
那青龙子听得那一声响,顿时蛇躯一动,居然展身而起,在钟大有的脑壳顶上盘踞,蛇头高昂,信子吐得咝咝大响。但偏偏这个动作瞬间完成后,就不再动弹,怪异非常。
钟大有知道青龙子肯定被那个老头儿用啥子办法操纵了,问题是他眼下根本不敢乱动。要是那个老头儿操纵青龙子咬他一口话,那就安逸了……
“妈哟!龟儿西洋画儿没看到结果遇到这么背时倒灶的事情!老子今天出门硬是该看下黄历的!”钟大有心头恼火,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对了哈!那盘师傅抓青龙子的时候不是念过那个抓蛇的咒语得嘛!嗯……好像是咋个来的喃?”
心慌意乱下,钟大有突然想起了曾经三道士念过的抓蛇咒,那盘李家迁坟过后他跟周元卿还缠到三道士教过,这下突然想起,不禁觉得可以一用。当下不再多想,钟大有先把八大神咒心头默了一道,把自己的心定下来,然后再默念抓蛇咒!
“藏变吾身,化变吾身……逢蛇不开口,逢虎不现身……吾身化为北方真武祖师为正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灵!”钟大有嘴皮微动。
咒语念完了,但是钟大有还是没有动:“龟儿我刚刚念的有没得用哦!万一没得用或者没念对失灵了,那个四脚蛇咬我一口我就瓜起了得嘛!……”
还得东想西想,就又听到一声连箫响,青龙子这时候已经梭到他颈项上了,半截身身都拱到他衣领子头去了,还有后半截蛇尾巴儿就得他脸上逛一逛的。
那种冰凉恶心又肉麻的感觉,让钟大有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憋着气伸手一把逮到青龙子的尾巴一下就把它扯了出来,大叫一声朝地下丢去!
“狗日的!”老讨口儿怒骂一声,手中连箫一伸,刚刚好把青龙子接到。就看那青龙子四脚忙蹬,长躯盘旋,缠在连箫上一动不动了。但是钟大有却仿佛在那妖蛇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人性化的委屈,心中忐忑。
“你这狗日的娃儿心毒喃!拆老子台还想弄死老子的宝贝!你屋头大人喃?喊出来!不然你娃今天走不脱!”老讨口儿一脸怒气阴沉,但是诧异的眼睛却在人群中搜索。
“我,我个人出来的!你嫑以为我不晓得,你那个蛇不是你的!那个青龙子是我师傅走华严寺里头丢出来的!哪儿是你的嘛!”钟大有鼓起勇气说。
老讨口儿一愣,嘿嘿一笑:“嚯哟~!你还晓得青龙子哟!你师傅是哪个哦?宝贝都不要,拿来丢!你少跟老子得那儿坟坝头撒花椒——你麻鬼哦!”
“本来就是!那个蛇是我师傅走红河李家坟坝头弄出来的!好多人都晓得的!”
“嗯?红河李家坟坝头!”老讨口儿问,“你是,陈三道士的徒弟娃儿嗦!”
“啊,就是。”
“嘿嘿,好得很!太好了!”老讨口儿说着手中连箫一抖,那青龙子哧溜地梭到他袖子头不见了。
“娃儿,回去跟你师傅三道士讲一声,就说金讨口儿讨不到富贵,就拿这个青龙子当,当年的事情,还是算不到!”老讨口儿缓缓说,“你听清楚谬?好生回去跟你师傅说哈!”
“……”钟大有迟疑了。
“金讨口儿,老子听到了!”这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师傅!”钟大有偏头一看,走人群中出来的,正是三道士。
那金讨口儿看到三道士,两个眼睛瞪圆了,好像要喷火出来一样!
三道士手上提着一只雄鸡,背上背着一个背篼,看来也是出来赶场的。
“师傅,你也来赶场哇!”钟大有迎上去。
“你得搞啥子名堂哦?你跟这老几咋个了啊?”三道士问。
“哦,师傅,他把青龙子捡起去了!刚刚还用青龙子黑我!”钟大有指到金讨口儿说。
金讨口儿脸一黑。
“啥子唵!他把青龙子捡了来黑你!”三道士大叫一声,然后看向金讨口儿说,“耶,金讨口儿,你活转去了嗦!连娃儿家都欺负了!”
“你徒弟娃儿抽我的底火,我是要教训他哦!”金讨口儿哼了一声说,“你来得正好,我刚刚还喊你徒弟娃儿给你带信,既然你都来了就最好!现在新账旧账正好了了!”
三道士笑了:“你狗日的上回跑出去了,又两三年了。这盘咋个嘛,又学到啥子歪门邪道的东西了嘛!狗日的你一个,还有周未济一个,两个都是毛病不周正的瘟丧东西!”
“师叔,你硬是哦!当到骂我就算了嘛,啷个背到还是要骂我喃?”周未济走人群头走了出来说。
三道士斜了他一眼说:“你狗日的对了的,看到个人师弟娃儿遭人整了还不帮忙的。”
周未济笑了:“师叔,钟师弟人家哪儿要我帮忙嘛!你不晓得哦,刚刚人家钟师弟抓蛇咒都念了的,不然甩得脱青龙子嗦!”
钟大有听出来了,心想:“背你妈勒时哟!老子不甩脱未必等到它拱到我怀怀头去嗦!狗日的你看我笑话嘛,总有一天风水轮流转嘛!哼,狗日的上盘除三尸虫不就是被师傅整腾了啊!”
侧边金讨口儿开腔了:“既然正神来了老子不管小鬼了!——陈三,今天我们翻个旧账!”
“呸哦你!”三道士吐了啪口水,“你个烂屁儿的砍脑壳还究极得很了哦!你狗日的把我隔房幺侄儿拐起走了,弄得人家屋头家不成家的,你狗日的还好意思!对嘛,翻旧账,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三道士把手上的鸡往地下一丢,伸手就去扇金讨口儿。
金讨口儿嘿嘿一笑,黢黑的牙齿嘚嘚几碰,手中连箫一晃,青龙子就飙起来飞向三道士。
“瓜娃子!我徒弟没跟你说这个东西是我丢了的嗦!”三道士变扇为抓,一把抄起青龙子顺势又丢给了钟大有,“大有拿去!二天你养来耍!”
周未济身子倾了倾,又站直了,看着钟大有手头的青龙子一会儿。
金讨口儿连箫摇动,青龙子被提在钟大有手上动都不动,他脸色微变,连箫一折,在他右边肩膀上重重打下。
“哎哟啊!狗日的!”三道士大叫一声,伸手捂到了自家的右边肩膀。
“哈哈哈,安逸不!”金讨口儿连箫又重重地打向了自己的左边克膝头儿。
三道士突然一个扑爬半跪了下去,他捧到自己的左克膝头儿,通红的脸都在抽。
周未济看着一切眉毛一扬。
钟大有看到自己师傅吃亏了,马上就要冲过去帮忙,周未济一把把他拉到。
“嫑过去!”
“你干啥子!放开哈你!”钟大有挣了几下都没挣开。
“你又帮不到忙的,你去搅啥子嘛。好生看到,你师傅他没得那么没得用得。”周未济说。
钟大有挣着膀子,就看到三道士站了起来。
三道士站起来的同时,伸手得鸡身上扯了一根毛下来,用两指夹住,在空中刷刷几画,口中急急念咒。
周未济一愣,他居然都没听懂三道士念的啥子。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种奇异的比斗,比那些跑江湖耍杂技的还精彩又神秘!一时间,华严寺来赶场的人差不多来了一半!把这个圈子围了好多层!还有人都爬到围墙上去了。
金讨口儿看三道士动作了,也不怠慢,连箫朝准额头上就要狠狠敲下!
三道士眼疾手快,把那根鸡毛得身上一擦,然后伸手一弹。
鸡毛得空中荡了一下,然后粘在了金讨口儿身上。同时,金讨口儿的连箫使劲敲在了自家的脑门上。
“哇呀——!”一声惨叫,金讨口儿连连箫都丢了,两个手捧到自家的额头,脸都痛来纠(四川方言,意思是指多个东西都合在一起了,此处夸张脸上的器官都痛来纠缠在一处。)起了,身上更是随着急促呼吸得打抖!
三道士走近一脚就把金讨口儿陡翻得地下:“狗日的!云南的东西都会整了还!你也是个不得了了的哈!老杂皮!”三道士瞟了眼周未济。
几脚下去,金讨口儿遭踢得哎哟连天的,哪儿还有刚刚的自信神气嘛……
“都散了都散了!没得啥子好看的哈!”三道士又冲周围挥了挥手,“龟儿硬是围堆堆看热闹没得哪个有四川人凶!当老子他们是耍杂技的嗦!”
“哦~走了走了!没得看了!”
“走哦走哦!三道士起火了,看给你龟儿娃些都整个倒霉咒!个个都要喝凉水叮到(四川方言,就是吃东西噎到了)!哈哈哈……”
“……”
庙会慢慢恢复了赶场的节奏,吆喝声此起彼伏。
“师叔,你刚刚是咋个破金讨口儿的法的喃?”周未济问。
三道士眼儿一翻:“关你屁事!你个人管好你个人!还有,去帮我找华严寺要点儿灯油来。”
周未济笑了下,转身去了庙子头。
“师傅,你要灯油做啥子喃?”钟大有问。
“老子把你拿来炒了下酒!”三道士瞪他,“龟儿你跑来惹这个叫花子做啥子唵?他狗日的屁儿黑得很的你晓不晓得!你还来招惹,他没把你狗日的弄去买了就算对的了!”
“他是人贩子啊!”钟大有一惊。他偏头又看着那个还瘫在地下的老叫花子。
“嘿,人贩子……他比人贩子还可恶!”三道士看着金讨口儿说,“早先我有个隔房的侄儿子,这个狗日的拐到外地去卖给了军阀当兵——说的这个狗日的专门拐小伙子去当兵赚大洋,比那些抓壮丁的还可恶!你看他那个棒棒,这狗日的用了二十四个坟坝头找的喜丧钱,凶得很!你要不要听他唱一段嘛,听了他可以把你神戳戳地卖到陕西去天天吃面!”
“我不要我不要!”钟大有摆手,“师傅,这个东西……你真的喊我养啊……”手头的青龙子一动不动,但是那古怪的异类实在让人不舒服。
“瓜娃子,喊你养龙还不对哦!这个东西阴得很,养熟了你娃有好处!”
钟大有哭起脸:“师傅你莫豁我了嘛!好东西你上盘还会把它走庙子头丢了?这个东西,吃又吃不得,耍又耍不得,我拿回去供起啊?”
“师弟不要,师叔你就给我算了……”周未济走过来听到了马上开腔。
“你爬爬爬!你想都不要想!你再敢打这个东西的主意老子就把你废了!”三道士骂到,“都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了,狗日还想东想西的!喊你弄的灯油喃?”
周未济扬了扬手上端起的土碗,里头半碗清油。
“哟,能干嘛,搞了大半碗来喃!”三道士说。
周未济说:“我跟里头的和尚师傅说,是三道士等到要的,他就给了这么多。”
“狗日的,又败坏老子的名声了!”三道士呸了一句又跟周未济说,“拿去给这个狗日的老杂皮擦额头!不晓得遭个人打成哈儿谬?妈哟,那么下力气打自己家的可能本来就是个哈儿!”
“金讨口儿刚刚用的是云南那边有点儿出名的应身术,就是不晓得是哪个大端公会居然教他。”周未济看了一眼三道士说,“师叔,我真的还没听过有人能破解应身术的。”
三道士没有开腔回答他,只是对钟大有说:“把鸡给我逮到跟我回去了!你给老子天到黑到处跑嘛!学到到处惹是生非的老子要弄人了!走走走!”
钟大有垂头丧气地把鸡提起跟到个人师傅走了。
周未济看着两人远去,端着碗蹲下去把金讨口儿扶起来坐到。
“你这下信我的了三?”周未济说话声音很轻,还伸出一根手指蘸了清油抹在金讨口儿额头上那个乌青青的大青头儿包上。
“哎哟啊!狗日的!”金讨口儿痛得惊叫唤,又不得不忍痛压低声音,“刚刚你为啥子不帮我?”
周未济仔细揉着那个包说:“因为我不想跟你一样——惹个包来吊起。”
“哼!”金讨口儿一把推开了他的手,“你娃啥子意思?”
周未济说:“没得啥子意思——我早说过了,喊你不要去惹他了,你偏不听。”
“老子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再说了,今天确实是他徒弟娃儿跑来抽老子的底火!他陈三未必太霸道了!抢了东西还打人——我就不信这儿没得人制得住他了!”金讨口儿把土碗抢过去了自己抹,“这儿年生还那么守死规矩,老子惹毛了就去总坛……”
“你想死哇!”周未济一把拉住了金讨口儿的衣领低声喝道。
半碗清油都洒了大半出来,弄得两人衣服袖子上到处都是。
金讨口儿没开腔,但是脸上的带伤愤怒依然清晰可见。
“我都说了,我这个师叔吃软不吃硬的,最球护短了,我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儿机会,你老几嫑给老子他们搅黄了!不然,你晓得后果的!”周未济抖了抖衣袖站起来。
“嘿嘿,周未济,周幺鸡,老汉儿我给你提个醒。有些事情喃,你也嫑太一厢情愿了,免得到时候做些事情噻,成了割鸡儿敬神——人也遭罪了,神也得罪了哦!”金讨口儿冷笑,“你跟陈三啥子关系都清楚,所以你要做秋梦喃我不管,但是嫑拖到老子断了财路!”
周未济盯到他,说:“你行市,那你个人给老子把‘八大王’的东西都找出来三!”
“你少来冲老子!老子大不了走成都往嘉定延到水路走一遍!老子不信……”
“等你找到了,老子他们都戳脱了!”周未济打断他,“你龟儿还没搞清楚哦?我们现在的命捏在人家手头得!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嗯?”
金讨口儿咬牙切齿:“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