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低矮破败的草屋里,躺在土炕上的康龙昏迷不醒。身上发着高烧,意识混乱不堪,痛苦之极。
好像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在相互挤压他的大脑,一个是充满各种荒诞念头的怪人,一个是老实巴交的少年小民,让他痛不欲生。
突然,昏睡中的康龙感到灼热的面颊上传来一阵清凉,猛然睁开眼睛。一个娇柔的声音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入目是破败的草屋,屋顶的茅草有几处已经被风吹开,正呼呼往里刮着冰冷刺骨的寒风,偶尔飘入零星的雪花。
破旧的,黑乎乎看不出颜色的棉被盖在身上,康龙根本感觉不到破棉被上的温度。
一个模样清秀俊俏,穿着厚厚古怪衣服,头上裹着皮裘帽的女子,正拿着一条雪白手绢,一脸惊喜的看着他。在那女子的身后,一个小脸冻的通红的小丫头,皱着眉,瞪着醒来的康龙,不满叫道:“喂,康龙,我家小姐又是照顾你,又是给你喂药,你活过来,连句谢谢都崩不出来吗?”
小丫头薄薄的嘴唇有点干裂,想必是在这漏洞遍布的茅屋里冻的。不过这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说话像倒豆子一般,丝毫不给康龙反应的机会,又叫道:“你还真是个闷鳖,八竿子打出不来个闷屁啊!哼!”
那模样清秀俊俏的女子嗔道:“芸儿,你少说几句吧。他大病刚醒,精神头还没恢复呢。”
旋又转头对着康龙柔声问道:“康龙,你感觉怎么样了?唉,都是爹爹不好,把你打成那样……还请你不要怪他。”
那小丫头悻悻道:“小姐,他贱命一条,值得你来看他一趟吗?真是的,他现在醒了,咱们赶紧走吧,不然让老爷知道,会骂死小婢的。”小丫头搓着手放在嘴边哈气,显然是嫌这破草屋里又冷又黑,想赶紧离去。
康龙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模样清秀俊俏的小姐,大概也就十四五岁年纪,水嫩的鹅蛋脸显得还有些青涩。她叹息一声,从身上取下一个漂亮的小袋子,放到炕头,道:“康龙,这里有些钱,回头再去镇上抓些药。俺们走了。”
那小丫头急忙扶着她的手臂,就往外拽,生怕她再要回头。两人出了屋,带上遮风的棉帽,迤逦而去。
康龙听到一阵细碎的咯吱声,想是外面积雪深厚。待那细碎的脚步声消失,康龙突然爬起来。但旋即痛的抽了口冷气,原来身上竟然还有伤。
他也顾不上掀开衣服来看伤势,只是着急的跳下土炕,到得门口,向外看去。
“我草,莫非真穿越了!”康龙痛苦的揉了揉眼,再次向外看去。
外面大雪纷飞,一片银装素裹。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疏落稀松的点缀着些高矮不一的土坯破草房。
在距离他住的这处地方百米之外,有一处青砖垒砌的大宅子。这座大宅子在零星的土坯房间,显得鹤立鸡群,气派非凡。
他见到,两个瘦瘦的身影已经走到那大宅子门口。那个小姐好像还回头看了这里一眼,怔了怔,进到宅院去了。
康龙怪叫一声,这才发现脚上没有穿鞋子,踩在门口的冰雪上,冻得直哆嗦。他赶紧跑进屋内,在土炕边上,找到一双破烂的草鞋。
管不得许多,穿了那草鞋,便开始在屋内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说是翻箱倒柜,其实整个两间破屋子,只有一个陈旧的大破箱子。箱子里都是些破旧的衣服,还有一些没用的杂物。
康龙本想找找镜子之类的东西,但把那破箱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猛一拍额头,暗骂自己糊涂。
这么穷的家里,怎么可能有镜子那种奢侈品。
他想了想,来到外间的草厅,见草厅的墙角有一个破水缸,赶忙跑到那水缸边,向里看去。
却见水缸里的水早被冻起厚厚一层冰。好在冰面光滑,借着门外的光亮,能够模糊的看清自己的样子。
一张算得上英俊的脸,两道剑眉挺起,下面是一双黑亮的大眼,高挺的鼻梁,厚实的嘴唇。皮肤略有些粗糙,颜色原本应该是黑红的,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
“还不错,不算太丑,马马虎虎能够将就。”康龙自语道。
康龙,其实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确切的说,他的灵魂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本是华国特种精英大队的副指挥官。在一次回乡探亲的时候,气不过本乡的两个恶霸欺负本村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
他打了那两个恶霸一顿,谁知道那俩恶霸急红了眼,竟然掏出了砍刀要跟他拼命。他是特种兵出身,怎么可能被那俩恶霸砍中。生气之下,他就出手重了些,三拳两脚,不慎打死了两个恶霸。
想不到的是,那两个恶霸竟然是县里一位警察局局长的亲戚。这件事闹到最后,康龙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康龙被执行枪决的当天,对天发誓,“若有来生,我康龙必定要做一个恶霸的克星,贪官的噩梦,超级混蛋!我要折磨的他们痛不欲生!”
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他幸运,冥冥之中,好像自有天意,就在他中弹的同时,身体竟然正好又被一道闪电击中。
结果,他就意外的穿越了。而且说巧不巧的竟然灵魂附体的这个倒霉蛋,也叫康龙。
“既然穿越了,就等于我康龙又重生了,那么,此生我就做一个混蛋,踩恶霸,殴贪官,逍遥一世赛神仙!哇哈哈……”
康龙大笑起来,声震屋宇。草厅上的破洞里,落下大片雪花,好像在见证一个混蛋王的诞生。
门外吹进来一阵冷风,康龙一阵哆嗦被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他有些悲哀的提起手摸了摸身上。身上单薄的破旧棉衣根本挡不住风寒。
好在穿越来的这幅身板还算健壮。他虽然是穿越在此人身上,但好像他的灵魂和身体的原主人灵魂融合了。
他收肠刮肚,头疼欲裂的回忆,总算理清一些头绪。
这个村子叫王家村,是伏牛山下,洛水之滨的一处小村。村里大多姓王,他们一家是从外地逃难来此的。母亲过世几年,康龙原本靠着给村上的大户王稔帮佣混个肚饱。
大年初一,康龙去给主家拜年,却不知因何惹怒了王老爷,被王家的家丁一顿殴打,成了重伤。
延挨着回到家里,就开始发起高烧,卧床不起。若不是隔壁的王婆婆看他可怜,每日来给他灌些荞麦稀糊糊,他恐怕已经一命呜呼。
“妈的,还真是倒霉啊,好不容易穿越,竟然穿到这么个倒霉蛋身上。也罢,好在老子本来就是华国特种兵大队的精英,凭着老子的本事,在这乱世,难道还无法谋个富贵,逍遥快活一世吗?”
由于原来的主人记忆中,从来没有出过这王家村,根本不知道世道的变迁,只知道是个乱世,皇帝经常换。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这里是不是华国的古代。若是知道一些历史大势,去投奔一个有前途的藩镇大将或者王侯什么的,将来发迹,也好做个逍遥快活的混蛋王爷。”
康龙瑟缩在破棉被里,思绪起伏万千。
他手里握着刚才那小姐给的钱袋,里面有五六百大钱。小姐是王家的小姐,叫王雪儿,生的明艳动人,深得王老爷王稔的宠爱。
在康龙的记忆里,那王家小姐王雪儿心地善良,经常会帮助一些村里的孤弱。倒是他爹王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地主老财,人送绰号“活阎王”“王剥皮”,为人刻薄寡恩,专爱盘剥村里的佃户。
康龙在王家帮佃,负责王家的几头耕牛的放牧。
康龙握着手中带着淡淡香气的钱袋,心神一荡,脑海中浮现王雪儿小姐清秀娇俏的面容。
咯吱,外厅的破柴门打开,进来一个老妪,康龙赶紧把那个钱袋塞入被中,正要起身,那老妪却满面喜色,开口叫道:“咿呀,小龙啊,你终于醒了!别动,别动!你刚醒,外面天寒地冻的,小心吹了寒风!”
王婆婆的口音和那王小姐及芸儿相似,很像华国河南省西北一带的方言。康龙的老家便是河南登封一带的人,听来颇觉亲切。
“王婆婆,您来了,谢谢您多日的照顾!”康龙鼻子有些酸,在这战乱的年代,活着就是不易,像王婆婆这么热心肠的人,很少见。
“哟,咱们小龙病了一场,竟然懂事会说话了,呵呵,再也不是那个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傻小子了。好啊,好啊!”王婆婆打趣道。
原来的康龙,心里极度自卑,沉默寡言,就是见了一向帮衬他的王婆婆,也是半天崩不出一个字来。他这一连串感激的话,倒让王婆婆笑起来。
王婆婆手里拎着一个土色陶罐,穿着厚厚的打满补丁的棉衣,黑红的脸上褶皱沟壑遍布,显得沧桑而亲切,如同前世康龙老家的母亲。
“王婆婆,这么冷的天,您还来看俺,叫俺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啊,婆婆,快来这炕上坐,俺刚捂热哩。”
王婆婆笑呵呵把陶罐递给康龙,坐在炕边,道:“看来这一病还真是好哩,小龙竟然长大懂事儿啦。这是婆婆刚刚熬的稀粥呼呼,你身子骨还没好,赶紧趁热吃。”
康龙刚要推迟,肚子却咕咕叫屈起来,只好苦笑,接过陶罐,见里面是稀糊糊,有碎米末,也有荞麦皮,还有一些菜叶子。稀糊糊冒着热气,虽然看起来颜色黑黄的让人没有胃口,但康龙却大口的吃起来。
王婆婆盘腿坐在炕边,看着康龙吃的香甜,一张老脸乐开了花,连叫,“慢点吃,慢点吃,不够婆婆家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