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个王爷有点呆

范珣在门外说道：“坚儿，过来吃饭吧。”

杨坚赶紧起身去开门，与范珣打完招呼后快速回房梳洗了一番，之后便跟随范珣一起去了厅堂。

“坚儿，今天在城里游玩的可还愉快？”范珣微笑着问身旁的杨坚。

杨坚快速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很愉快，谢谢伯父派小敬带我游玩，省了很多麻烦。”

范珣哈哈一笑，“小敬对建康很熟悉，又颇爱游山玩水，随你游玩最是合适。”

“伯父，您不是说要派您的学生带我游玩吗，怎么派了一个仆人？”杨坚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范珣听后楞了一下，轻声问道：“小敬说他自己是仆人吗？”

“对啊”，杨坚有些奇怪伯父的话，又联想到小敬的表现，对小敬的身份更是好奇，“难道小敬不是仆人吗？我就感觉他的言谈举止不像。”

“小敬确实是仆人”，范珣的语气有些伤感。他本想告诉杨坚详细的前因后果，可是眼看着便到厅堂了，便说道：“吃过晚饭我再把详情说与你听。”

杨坚感觉到了范珣的伤感，应了一声后就乖乖地跟在范珣身旁不再言语。

二人很快就到了厅堂门口。杨坚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毕竟即将要见到一位王爷，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刚进厅堂，杨坚就听到了如萱清脆的声音，“坚儿快过来。”

听到了如萱的召唤，杨坚赶紧小跑几步到了餐桌旁，和坐在桌旁微笑着看他的范伯母打了声招呼后，走到了如萱的身旁。

杨坚早就注意到了如萱旁边坐着的男人，他也早就猜到了这个男人一定就是如萱的夫君庐陵王萧应。

“坚儿，这位就是我的夫君”，如萱笑着给杨坚介绍，然后对着身旁的萧应说道:“应郎，这就是我经常与你提起的阿弟杨坚。”

“杨坚见过姊夫”，杨坚赶忙施了一礼，萧应也马上起身扶起了杨坚，“阿弟不必多礼。”

萧应的声音很谦和，杨坚心里松了一口气。

之后一家人就开始吃饭，杨坚又坐在了范珣夫妇中间的位置，与如萱夫妇相对而坐。范夫人还是一样热情的给杨坚夹菜，不过因为多了个萧应，杨坚没有昨天吃得自在。

杨坚一边吃一边偷偷观察萧应。

“这个萧应长得虽然精神，但也说不上英俊，谈吐也是一般”，杨坚在心里给萧应的结论是“还行”，但是他觉得这远远配不上如萱。而且肉眼可见的，这个萧应竟然还很紧张，有些坐立不安。

“我敬岳父大人一杯”，萧应说完站起来用微微颤抖的双手举起了酒杯，范珣则是笑着举起了酒杯，与萧应一起一饮而尽。

萧应坐回座位，小声地问道：“岳父大人最近和七官可有联系”。排行加官是萧家宗室内部的称呼方式，湘东王萧绎排行第七，作为侄儿的萧应尊称萧绎为七官。

“我与湘东王偶尔书信联络，也是许久未见了。”范珣微笑着回道

“能否劳烦岳父大人与七官说上几句，早点把江州之事交接完毕，我在建康待得甚是无聊，前几日托人去拜访七官也没有回信....”萧应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如萱制止的眼神，便没有继续说下去，接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如萱对萧应刚才说的话有些不满，她知道父亲一直拒绝参与到皇族之间的事务之中，而且此事萧应之前也没有和她商量，估计是临时想到的。

杨坚倒是把刚才的一切都看见了眼里，对于这个姐夫更是看不上，微微地摇了摇头。

范珣沉思片刻，说道：“湘东王倒是约我过段时日一起研究经文，到时我便与他商谈此事。”

听见范珣答应了，萧应是喜笑颜开，“那就有劳岳父了，我也是想有所作为，也不清楚七官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一直也....”萧应还没说完，又看见了如萱不悦的眼神，赶忙闭了嘴，为了掩饰尴尬，慌忙端起酒杯，“我再敬岳父大人一杯。”

范珣又是微笑着端起了酒杯，与萧应一起一饮而尽。

家庭聚餐被萧应搞得有点尴尬，即使后来如萱又与杨坚开开心心地聊了起来，气氛也是没有昨天轻松。杨坚更是在心里给这位王爷一个大大的差评，惋惜如萱姐这么鲜的一朵花插在了上面。

吃完饭，萧应带着如萱一起回了王府。送别二人后，杨坚又回到了厅堂，这时仆人们已经把厅堂收拾干净了。

厅堂内只有范珣夫妇与杨坚三人，杨坚自在了很多。

“我这位王爷姊夫有点....普通啊”，杨坚话说得很直，他已经把范珣夫妇当成亲人了，说话不想绕弯子。

范夫人轻叹了口气，范珣却是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在皇族中普通才好，这样你阿姊才能过得安稳。”

杨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看见如萱姐嫁给了这么普通的一个人有些不爽，但是转念想到萧应毕竟是王爷，荣华富贵少不了，心里也就释然了一些。

“对了伯父，小敬究竟是不是仆人啊，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杨坚对于鲁小敬的身份一直很好奇，眼见终于得空，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范珣低头沉思了片刻，叹息一声后说道：“小敬原本是我的学生，是一位寒人学子，极有才华。两年前，他与我一起向当今皇上上奏钱币之事，引得皇上大怒，他被罚贬为奴，我也是受了重罚”，范珣说完又是轻轻地叹息一声。

范夫人在旁边接着说道：“你伯父一直愧对小敬，感觉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之后就把小敬留在了府内像往常一样待他，但是小敬的奴籍却是难以更改了”。这个奴籍是皇上钦定的惩罚，哪怕再有权有势也不能改变。

杨坚心里为小敬惋惜，又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引来了这么重的惩罚，“钱币之事是什么，怎么会招来这么严重的惩罚？”

“此事有些复杂，我想想怎样说与你听”，范珣思索了片刻，“南境经过吴晋宋齐的发展，行商坐贾之事繁密，尤其是江左的建康与三吴，来往商贩更是络绎不绝。而商贾之事，必然离不开钱币，铸钱必然离不开铜，但是南境一直缺铜，朝廷拿不出足够的铜来铸钱”

范珣说完又停顿片刻。其实商贾之事他本来也不太懂，之前也是听鲁小敬的讲解才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此时考虑到杨坚的年龄，他知道叙述的还要更易懂才行，“商贾之事发展极快，铜钱也越来越紧缺，朝廷一时间也没办法定出管理之策，这便让不法之人有了可乘之机，他们把足额的大钱盗铸成不足额的小钱，在民间大量流通，朝廷的税收因此很受影响。”

杨坚认真听着范珣的讲述，对于有着后世知识的杨坚来说，理解这些倒是毫无难度。

范夫人直到现在也不太清楚税收和大钱、小钱的关系，她轻声地问杨坚：“坚儿听懂了吗？”

范珣也停止了讲述，他没有信心杨坚能听懂这些。

杨坚急于表现，赶忙说道：“听懂了听懂了，就是劣币驱逐良币，最终民间的钱币会越来越不值钱，朝廷税收也会大受影响。”

范珣多次重复着杨坚所说的“劣币驱逐良币”，突然眼睛一亮，笑着说道：“果然是劣币驱逐良币，坚儿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识，后生可畏啊。”

范夫人则是在一旁温柔地摸了摸杨坚的头，虽然她不是很懂二人在说什么，但还是为杨坚感到高兴。

杨坚有些小骄傲，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表现更是加深了范珣严格教导他的决心的话，只怕现在就不敢多嘴了，当然他现在还是为自己表现而沾沾自喜。

受到伯父伯母的赞许让杨坚很高兴，他装作不在意，接着问道：“伯父和小敬就是因为上奏此事而受罚的吗？”

范珣摇了摇头，“不是，此事在前朝也难以避免，我们上奏的是皇上下令铸造铁钱以代替铜钱用作通货。”

“铸造铁钱？”杨坚瞬间就感觉这个事情太不靠谱，他知道铁一直比铜便宜，存量还很大，古代还没有足够的防伪技术，不法之人只怕更会大肆偷铸私钱。

“是啊，二十多年前，皇上考虑到铜钱流通的诸多弊端，下令全国停用铜钱改用铁钱，之后世家大族与皇族就一直有人私铸铁钱，铁钱的价值急剧下跌，这就导致很多民众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下来的钱被迅速洗劫一空，许多人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然后卖身为奴。”范珣说到此处颇为伤感。

杨坚听到这里是彻底明白了，这位梁国皇帝为了解决问题选择了一个问题更多更麻烦的办法，这么一弄民间的通货膨胀不知道要有多严重。

范珣接着说道：“我本来对于钱币之事也不甚了解，直到小敬和我说起此事，并给我看了他详细调查后纂写的文章，我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之后我便向皇上上奏此事，皇上也马上传召小敬进宫面圣”。

说到这范珣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那次面圣，竟然给小敬带来了永久的劫难。当时因为皇上不重视此事，我与皇上吵了起来，最后就连累了小敬”，范珣说完摇了摇头，颇为伤感。范夫人则是轻轻握住了范珣放在桌子上的手。

“我相信皇上早晚会分清青红皂白，给小敬一个公平的结果”，杨坚有些同情小敬的遭遇，明明忧国忧民却被贬为奴，世道有些不公。

“是啊，我一定会为小敬讨得一份公道”，范珣点了点头，之后勉强微笑着对杨坚说道，“小敬所学既杂且深，趁着他陪你游玩这个机会，你可以多向他讨教一二，定能有所收获。”

杨坚对于这个伯父越来越了解，清楚伯父啥事都能说到学习上来。他赶忙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应承了几句，之后担心伯父又开始研究他的教学计划，赶忙推脱疲劳回房休息了。

一夜无梦，杨坚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杨坚听见了准时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