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酷乱世里的平凡生活

杨坚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会儿，刚好遇见了与他相熟的丫鬟杏儿。

杏儿本是南国边境的普通农家女，前些年一家人都死于战乱，她一个人辗转飘零，最后被人贩子卖到了将军府。

杏儿今年十三岁，长得清秀，人也很是机灵，平时经常和杨坚一起玩耍。前几天杨坚和她玩闹时说几年后就要纳了她，把杏儿笑得花枝乱颤。虽然杨坚说得很是认真，可一个六岁的小胖子说这话却没人会当真，只是认为杨坚很早熟。

杨坚紧追几步走到杏儿身旁，随口问了问杏儿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杏儿是母亲很喜欢的丫鬟，府邸里的事母亲有时会对杏儿提起。

杏儿果然知道一些情况，就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杨坚。

杨坚听完像个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大冢宰要来，看来父亲又要很忙碌了。”

原来过几天京师的大冢宰要来这里巡视，届时会住到将军府里。今天的训话是要提醒府里的仆人们这段时间要加倍小心，仔细做事不乱说话。

杨坚与杏儿闲聊几句后继续朝着父母的住所走去，边走边回忆关于大冢宰的信息。

杨坚对大冢宰倒是很有些印象，因为他父亲杨忠经常提起。

大冢宰姓宇文名泰，和杨忠是同乡，又是同年生人。杨忠虽然官职很高，但是和大冢宰比起来却差得远。大冢宰虽然不是皇帝，却是国内最位高权重的人，类似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

想到这杨坚忽然激动地打了个响指，“对了，这个大冢宰类似于曹操，就是说他是距离皇位最近的人，我以后当皇帝会不会和他有关？是不是这次我表现好被他收为义子，他死后我继位？”杨坚越想越有道理，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当皇帝的方法了。

杨坚在心里盘算着到时要怎样才能吸引大冢宰的注意，“说些治国之策是好，可我不会啊。要不然剽窃几首唐诗吧，唐诗三百首我还记得十几首，到时一股脑地背出来，反正也没人知道是剽窃的。”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路，不知不觉间杨坚就走到了他父亲院子的门口。

此时杨忠已经开始对仆人们训话了。杨坚远远地看了会儿院子里表情严肃的父亲和一动不动的仆人，颇觉无趣，随后就一路小跑去后院找他母亲了。

此时吕苦桃也在对丫鬟们进行训话，不过同样都是训话，杨坚还是觉得在母亲这里舒服。

吕苦桃平时经常和杨坚说话聊天，讲的故事也非常有趣，杨坚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母子关系很是融洽。

杨坚一阵小跑去了吕苦桃身旁，屋里的丫鬟看见杨坚有些笨拙的动作后传来阵阵笑声，吕苦桃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怪罪。

随后吕苦桃亲昵地抱起杨坚，小声地和杨坚聊了几句后就继续对丫鬟们训话。

吕苦桃现在也已年近四旬。杨坚记得母亲说过，她是在十五岁的时候遇见了夫君杨忠。

那时兵荒马乱，杨忠逃难到了她的村庄，身负重伤。虽然她的父母经常告诫她不要沾惹外人，但她还是偷偷地照料了杨忠。很快杨忠就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痊愈了，之后她就跟随杨忠一起走南闯北，经历了各种危险的时刻，最后才过上了现在这样比较安稳的生活。

每次说到这里，吕苦桃都会虔诚地双手合十说声佛祖保佑，而杨坚和他姐姐杨萍也会感同身受地双手合十，很是心疼父母的不易。

但杨坚不信佛，他觉得父母能渡过各种难关还是因为父亲能力强。

杨坚知道父亲身经百战屡立战功，身上大伤小伤不计其数。每次父亲和杨坚聊天，说的也都是关于战争的故事，虽然总听是觉得无聊，但杨坚也因此对战争有了很深的了解。

杨坚越发觉得战争就是男人的游戏，虽然这个游戏极度危险，惩罚最为严厉，但随之奖励也极度丰厚。在这个乱世中，没有比军功更荣耀的了。

以前对于古代的战争，杨坚仅有的一点了解来自于三国演义的电视剧，就是两军对战武将单挑，胜的掩杀负的败走。听了父亲的话杨坚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现在杨坚才知道真实的战争很少有单挑的时候，个人的武艺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很多当世名将的武艺都不甚出众。尤其是一个叫侯景的敌国将军，竟然是一个瘦小的瘸子，然而此人带兵打仗却极为厉害。

父亲杨忠对侯景的评价让杨坚印象深刻：为人阴险狡诈，带兵出神入化。

杨坚听得出父亲非常忌惮此人，但他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毕竟侯景再怎么厉害，也轮不到他对付。

杨坚早就想好了，听听战争的故事还行，带兵打仗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吧，风险太高。如果因此当不了皇帝，他准备就老老实实当个官二代，开启没羞没躁的后宫生活。

至于智仙师傅说的苦难他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想要的都有了还有啥可苦的。佛教八苦，常人都有的他能接受，别来额外的苦痛就行。

杨坚就这样躺在母亲的怀里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慢慢地他感觉母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坚忽然感觉到了尿意。

“什么时候到花园了，正好四下无人，赶紧方便下。”

“不对，是陷阱！”

杨坚迷迷糊糊地醒来，原来他刚才不知不觉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好险啊，险些晚节不保。”杨坚叹了口气。虽然身体是个六岁的小胖子，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堕落。万一真的尿床，以他二十多岁的灵魂来说实在太丢人了。尤其是现在母亲还在身旁，那么这两年他刻意表现出的成熟稳重也都前功尽弃了。

更可怕的是这事如果被他姐姐杨萍知道，杨坚必然会被一顿嘲讽鄙视，对他来说那简直就是噩梦！他本来就处于劣势，又被抓到一个致命污点，恐怕很长时间都难以翻身了，那场景杨坚想想就感到可怕。

“好险！”杨坚赶紧起身跑去院子，假寐的吕苦桃也被他吵醒了。

过了一会儿危机解除，杨坚小跑着回到了吕苦桃身边。

吕苦桃也在等他回来，温柔地问道：“坚儿，你的伤还痛吗？”

“不痛了。”杨坚摇了摇头。不痛是真的，敷上智仙师傅给他的药草后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怨你阿姊吗？”

“不怨，是坚儿做了错事惹阿姊生气的。”杨坚可怜巴巴地说道。不怨是假的，但他知道这么回答母亲会高兴。

果然，吕苦桃很满意杨坚的回答，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的坚儿可真是懂事。对了，有件事你以后一定要注意才行。”

“请阿娘吩咐。”

“你不许再和别人说你要当皇帝的事了。虽然你还小，但这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会招来大祸。”

杨坚乖乖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确实对很多人都提起过这事。本来他是想得到更高的尊重，但是说了那么多次也没有一个人当真，而且上次对姐姐杨萍说还起了严重的反效果。

听见母亲专门嘱咐这事，杨坚也决定以后不说了，“孩儿记下了，以后不会再提此事。”

吕苦桃笑着点了点头，温柔地牵起了杨坚的小胖手，“坚儿你是不清楚当皇帝有多么的困难。东边的高欢、这边的大冢宰，二人都是功高盖世的人中龙凤，他们尚且办不到，你还觉得你能办到吗？”

“阿娘，孩儿经常做当皇帝的梦，而且师傅也说我以后会贵不可言，所以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杨坚撒了个小谎，他知道如果说自己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母亲一定会认为他是害了重病。

吕苦桃听了杨坚的话后倒是来了兴致，笑着说道：“坚儿倒是有志气，不过你可知道咱们魏国的皇帝都是哪些人才能当吗？”

“孩儿不知”，杨坚摇了摇头。

吕苦桃耐心地给杨坚讲解，“咱们都是汉人，而现在魏国的皇族是胡人中的鲜卑人。这两百年来汉人的地位都是非常低下的，随时可能被胡人杀掉，而胡人不会有什么惩罚。你阿耶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才在前几年获赐了鲜卑姓，有了这个姓氏才算在魏国有了自保之力。而且魏国皇帝还必须是鲜卑皇族拓跋氏的族人才能做，其他的鲜卑人也都不行。”

“这么复杂？”杨坚有点懵，他知道按照母亲说的，他当皇帝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杨坚有些失落，但对这个奇特的时代更加好奇，他接着问道：“为什么现在汉人的地位这么低啊？”

“这事本应等你大些再对你讲，但我儿聪慧，早些知道倒也不是坏事。”

杨坚有点脸红，他知道对于有着二十多岁灵魂的自己来说，在六岁时要是还不聪慧就太过意不去了。

“两百多年前晋朝皇族司马氏起了内讧，皇室宗王之间互相攻伐以致天下大乱，汉人因此伤亡惨重。这时北方草原的胡人趁机入主中原，自此后北境就被胡人占领了。”

杨坚听后点了点头，知道了这个时代有些类似于元朝清朝，汉人又被少数民族统治了，他想了想后接着问道：“那汉人只能被胡人奴役了吗？”

吕苦桃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奴役？也不能这么说，你阿耶就是汉人，你觉得他被奴役了吗？”

“没有，他和大冢宰关系很好”

“是啊，我和你阿耶在汉人做主的梁国也生活过一段时间，可在那里生活得并不好，最后还是选择了这里。其中缘由还得等你再大些才能了解。”

杨坚点了点头，他也不是迫切想知道这些复杂问题。

杨坚随后又习惯性地开始奉承母亲，“阿娘知道的可真多，师傅和阿耶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吕苦桃笑着摸了摸杨坚的头，“我小的时候，一位老先生恰巧来到村子里，他知识渊博又与你外翁相熟，闲时教过我一段时间。可惜我天资有限，记得的也有限，不过很多事还是我告诉你阿耶的呢。”

杨坚感觉到了母亲此时心情很好，他决定趁机提一个小请求。

“阿娘可真厉害，我以后想一直在阿娘身边学习，好吗阿娘？”杨坚笑着“随口”说道。

谁知刚刚还和蔼可亲的吕苦桃听完杨坚的话后却突然严肃起来。

“不行！”

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