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听个小曲而已，至于嘛...

离开位于北角码头的康荔商行，张锋叫了辆黄包车，直接到了湾仔警署。

本以为有了颜雄的交代，就没人阻拦，可当张锋刚踏进警署的时候，就给拦了下来。

拦住自己的两名军装，张锋见过，早上来看周德志的时候，也是他俩在值班。

“阿sir，你哋呢系乜嘢意思？”张锋皱着眉问道。

“唔好意思呀，兄弟。”其中一名军装耸了耸肩，指着楼上说道：“荣哥现在火气很大，我劝你最好系咪唔衰攞嚟衰。”

50年代初期的港英政府，对于华人警察的职称编制，还是相当混乱的。

光是高级探目，就分好几种。

像这名军装口中的‘荣哥’，全名叫刘金荣。

他就是最高档次的高级探目，位置仅次于身为华人警队‘一哥’的陈志超，管理整个港岛区域。

张锋知道，这一定是出自陈志超的手笔。

要不然堂堂一位几乎和后来‘四大华总探长’级别差不多的高级探目，又怎么可能跑湾仔警署来坐镇？

想了想，张锋递给两名军装一根烟，笑着问道：“听两位阿sir嘅口音，都系潮州嚟嘅？”

“小兄弟，你都唔使同我两个攀关系，我两个确实系潮州嚟嘅，都知道志少的来头，可我哋哥俩肩头窄，就算想帮你，都冇呢个能耐呀。”其中一名军装无奈的说道。

“咁我晨早已经见过志少咗，知道佢冇事就得，噉，我有句说话，希望你可唔可以帮我代为讲距听佢，可以吗？”

张锋说着，把剩下大半包三五牌香烟，塞到了那名军装手里。

军装看了眼，然后在同伴默许的眼神下，这才点点头：“咁得，等住啦。”

“谢谢，谢谢。”

几分钟后，军装重新走了回来：“志唔好讲佢知道咗，事情结束会嚟揾你架。”

“感谢感谢，改日请你们饮茶。”

中午陈志超、卓伟泽、周德志、颜雄、徐家胜都会到场，还有潮联义的各位大佬，场面不可不谓恢宏。

但张锋可没兴趣傻呼呼的跑去刷什么存在感，要是万一被卓伟泽回想起自己昨晚也砸过他一个酒瓶子的话，保不准又得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离开湾仔警署后，张锋直奔莲香楼。

黄秋水昨晚是真被吓尿了，前脚张锋刚走，后脚他就找了个机会溜了。

当见到砸了陈志超干儿子一酒瓶子后，还能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的张锋后，非常惊讶。

张锋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黄秋水的肩膀，笑着说道：“昨日嘅老位置，帮我冲壶茶，我等。”

“好嘞。”

黄秋水点点头，就安排去了。

上了楼的张锋，靠在床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有所感叹。

昨天重生的，到现在不过才24小时，却仿佛经历了一年之久，这旧时候的香港，还真不是个省心地儿啊。

不过张锋倒也没太在意。

前世的他，每天其实过得也都是这种玩心眼、玩套路的日子。

相比较那会，现在反倒让他更如鱼得水了些。

毕竟在这个时代，是不需要去在意那么多规则的。

钱，是王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用在这个年代来说，简直再贴切不过了。

就像周家。

如果周家在香港没有这么高的地位；

如果周振基没有港英政府办法的太平绅士头衔；

那周德志估计都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当然，张锋可没打算单凭这件事，就跟周家扯上关系。

或许这件事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他做的很漂亮，但他相信，在周振基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个脑子相对有些聪明的后生仔而已。

想要真正的靠上周家，还任重道远。

而且张锋心里所想的，可不单单只是靠上周家那么简单。

“老板，点首曲子咩？”

就在张锋神游的时候，一名俏生生，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个比她人都要高的琵琶，站在雅间外，先对张锋深深蹲着行了个礼，才怯声询问。

别看这丫头年纪小，眉宇间有一种天生的媚态。

特别是那声音，更是酥酥糯糯的，这不禁让张锋响起了当初再太白花舫上那名坐在角落弹曲的黑旗袍歌伶。

收回思绪的张锋，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放在嘴里啃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弹一曲几钱？”

“短曲五角，长调一首两元。”

现在刚刚中午，离周德志他们结束再过来，还需要点时间，张锋想了想，便点头道：“行，嗰就先嚟个短嘅听听吧，顺便让伙计拿点点心过嚟。”

“好的。”

小姑娘脸上露出了些许欣喜。

先跟门外候着的侍应说了几句后，才掀起帘子走进来，坐在角落伶人专用的木凳上。

调完音，她并没有着急开始，而是等茶点都摆放好后，才把十指放在了琵琶弦上，弹奏起来。

随着曲调的响起，张锋闭着眼，斜靠在后面的蒲垫上，手掌在弓起的腿上打着拍子，彻底放松了下来。

约莫一个多小时，张锋被一阵脚步声吵醒。

“我点瞓着了。”

张锋皱了皱眉头，让自己尽可能清醒了过来。

当他四周打量时，却见那名小姑娘还坐在角落。

“我瞓了多久？”张锋揉了揉自己的脸，问道。

“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小姑娘的胆子似乎有点小，每次她在回答的时候，都会把头低的很低。

“哦。”

张锋站起来活动了下腰跟微微有些发酸的腿后，随意问道：“一共几钱？”

“五、五角。”

“嗯？”

张锋一愣，有些怔怔的看着那名弹琵琶的姑娘。

姑娘明显是被吓到了，放下琵琶赶紧冲张锋跪了下去：“老、老板，头先秀儿已经讲过了，短曲五角，系你同意嘅呀。”

说到后面，姑娘都带上了哭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锋把人家小姑娘给怎么样了。

张锋也没想到这小姑娘反应会这么大，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噉解系……算了，你叫秀儿对咩？”

“老板你点知嘅？”

秀儿吃惊的抬起了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嵌着泪花。

浑然忘了，名字其实是她自己刚才慌张时，不慎说出口的。

看着小姑娘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张锋不忍开她玩笑，便柔声问道：“头先我瞓觉阵，你其实可以继续弹奏嘅呀，点解停了呢？”

“怕、怕吵到老板。”

“就算你惊吵到我，可系我问你价格阵，你完全可以多报一些呀，毕竟你喺呢度待了一个多小时，也耽误你赚钱唔系？”

秀儿眨巴着大眼睛，楚楚的说道：“秀儿唔得讲大话嘅。”

“哈哈哈。”

朴实的秀儿，让张锋心情大好，就仿佛是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抹不算耀眼，但极其明目的亮点似得。

他掏了掏口袋，把仅存的10块钱，递给了秀儿。

秀儿看了看面前那张10块钱，又抬头看着张锋，眼底满是不解。

“给你的，拿着吧。”

“用、用不了这么多....”

秀儿想拿，但又不敢拿，低着头，抿着嘴，样子真是让人又喜又怜。

就在两人一个要给钱，一个不敢拿的时候，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阿锋，这件...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德志，在他身后还跟着颜雄。

他们刚结束了中午的大场面，过来和张锋汇合。

可见到眼前这一幕，特别是那名未成年的歌伶，此时眼角还挂着泪珠，似乎是在受人逼迫的时候，周德志不禁把刚出口的话，直接改了口：“畜生呐...”

看着两人那古怪的表情，张锋不禁欲哭无泪，不就是听个小曲么，至于往其他方面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