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隔世恍如梦

当张锋赶到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可屋外那些个看热闹的妇女们，热闹非凡，看着就一肚子气：“滚滚碌，要返去边返咗去边啦，我哋家冇米留你哋食饭。”

几名二十五六的妇女扭头见是张锋，纷纷责备道：

“你个仔，点讲呢。”

“就系，我哋好心过嚟帮手劝交，你仲赶人走呀。”

“好冇礼貌嘞！”

……

“系系系，你哋有礼貌，使唔使我去买几条鞭啦，丢你哋家去庆贺庆贺？”

见张峰耍了横，那些街坊也就骂骂咧咧的都散了。

“蒲你老母，总有一日老子将你哋几个老娘们都卖马栅去。”

嘟囔了一句，转身准备进门的张锋，见肥仔福还跟根肉棍似得杵在那，不禁翻了翻白眼：“你点，都想留低食晚饭呀？”

“我……”

肥仔福抬头看了眼张锋，赶紧告罪：“嗰个、我头先好似听到我阿妈嗌我返家食饭，我走先嘞吓，阿锋哥再见。”

把人都打发完了，张锋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屋里那叫一个乱，桌子、椅子、柜子，东倒西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香港又沦陷了。

卢桂琴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在抽泣。

张惕乾虽然是端坐在椅子上，但身上那已经快被扯成布条的衣服，可见是属于‘战败’方。

张锋也没上去劝，而是把倒在地上的一把木椅子搬了起来，坐在上面，点了根烟，歪着头看着两人：“嚯，好热闹啊，继续，你哋继续，我就睇下，唔讲。”

一根烟抽完，两人都没看他一眼。

张锋把烟头捻灭，拍了拍手：“点解唔打？噉你哋唔打的话，我就走咗，今晚仲有事呢。”

“记得啲嘢都执执，七国咁样边仲好似个家啊。”

“仲有呀！”

张锋指了指门框上至少入木三分的菜刀：“以后咪喐唔喐就舞刀搞枪嘅，你哋当自己系捞字头吖。”

见儿子真的要走，卢桂琴可忍不住了，直接骂道：“你个细折堕嘅，我睇你同你老豆个样就知虾我咁个女。”

张锋闻言乐了，回过身笑道：“阿妈，那，这系你哋两口子嘅事，点扯到我身上嚟呀？”

“点扯到你身上嚟嘞，如果唔系你同口水辉乱讲话，我可以发咁大火吗？”

卢桂琴想起这个事就委屈，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几时乱讲说话呢？”张锋翻了个白眼：“我讲咗三天后仲佢一千蚊，仲佢一千蚊，你担心个咩。”

“你……”

卢桂琴还没开口，张惕乾吃惊的看着自己儿子：“锋仔，你讲乜，你要给口水辉一千蚊？”

“系丫，佢话你争咗佢高利八百，咁我就畀佢一千，多出嚟嘅二百就当利息喇。”

“你个仆街呀，我一共就借咗佢五百蚊，话冇利息嘅，一年之内还清咯，几时又变咗八百啦！”

张惕乾这么一说，张锋算是明白了，是自己老爸太天真，信了口水辉这个放大耳竉的鬼话，现在被骗了，利滚利，几天时间五百块变成了八百块。

虽说有点被坑的嫌疑，但一码归一码。

张锋说出去的话，就跟他给出去的钱一样，是不会收回的。

不过坑了自己老爹，这笔帐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即便这位便宜老爹，自己是对他没有丝毫亲情可言。

“好啦啦，唔理五百还系八百，总之三天后，我帮你将呢件事搞掂，以后唔好再借钱去赌啦，我仲有事，先出……”

“边个话我借钱系去赌！”张惕乾似乎是被口水辉骗了心情有些烦躁，没等张锋把话说完，直接怼了一句。

“你唔去赌，噉你借咁多钱嚟做咩呀？”张锋愣着问道。

“你老豆连牌九都睇唔到，搏乜赌吖。”张惕乾说完这句，看了眼依旧怒视自己的老伴，才低着头，嘟嘟囔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裁缝店畀嗰班仆街炸咗之后，你老母就将外家带嚟嘅个金鈪畀做咗还债，噉你老母唯嫁妆，定系你婆婆死前益你老母，有纪念价值，我前几日睇当票马上要到期，谂住赎返嚟，所以先至去口水辉借高利嘅。”

说完这句话，卢桂琴哭的更厉害了，不过这次不是被气的，而是被感动的。

就连张锋也没想到，自己这位便宜老爸，竟然这么痴情。

“好啦，横掂呢件事三天后，我会搞掂，放心，而家我赶时间，晚都唔喺家食饭喇，你慢慢浪漫，走啦。”

这回卢桂琴可没再拦着自己儿子，而那望向自己老公的眼神，埋怨里参差着温情，身子也逐渐朝着自己老公靠去。

“等等！”

可就当两人即将在杂乱不堪的‘战场’里相拥时，卢桂琴突然一个激灵。

“点呀？”

张惕乾跟着一愣。

“你，你头先有冇留意，锋仔返嚟嘅时候，著嘅咩？”

“著嘅？”

张惕乾两眼一抹黑，茫然的摇摇头。

卢桂琴皱着柳眉，似是在努力回忆着。

可还没想起来，就觉得身子一紧，张惕乾的拥抱，已经来了……

张锋本来是打算回家休息休息的，毕竟离黄秋水约的时间还有点早。

可家里先是来了一场‘世纪大战’，接着又上演了‘含情脉脉’，他可受不了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刺激。

当然，如果换成另外一层意义上的话，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锋哥，锋哥。”

刚走出家门没几步，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着肥仔福那憨样，张锋就想起自己上一世的一个熟人，他叫刘洋。

那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也算是跟班吧。

人长得和肥仔福差不多，肥头大耳的，像是个煤气罐成了精。

只是当自己功成名就时，他消失了。

曾经张锋花过很多人力物力，都没找到，倒成了他为数不多的一个遗憾。

以至于现在见到肥仔福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亲切感。

看到凑过来的肥仔福，张锋坏笑着掐在他两个肥嘟嘟的脸颊上。

肥仔福也没生气，就这么傻笑着，最后还是张锋主动松开了手，同时嫌弃的把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蒲你老母啊，弄了我一手的口水。”

“嘿嘿嘿嘿。”

肥仔福还是在傻笑，看的张锋是直摇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塞在了肥仔福的手里：“就你眼利。”

张锋有些无语。

自己回到家，老爸老妈都没发现自己换了行头，倒是被这小子给注意上了。

什么时候西服在四十年代末的香港，变得这么廉价了？

“谢谢锋哥。”

肥仔福开心的把两块钱塞到了口袋里。

张锋拍了拍他的肥脸：“放心啦，好快，我就会带你出人头地嘅。”

说完，他转过身，留下了个自认为帅气的背影。

岂料，肥仔福却没在意张锋这句话里面的含金量，而是开心的拿着那两块钱，窜到了附近的一家赌档里玩起了大小点。

傍晚，逛了一下午九龙城的张锋，直接来到了浪澄湾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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