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1949年9月。

日本战败，向英国政府签署了降书后，香港再次沦为英国殖民地。

从此，这座贫穷与富贵、黑暗与现实，两极分化严重的城市，彻底被推上了历史舞台……

——

1951年6月，香港九龙城寨。

“锋哥，唔好啦唔好啦！”

王泽福，绰号‘肥仔福’，是张锋的死党。

肥仔福的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但体重实在有些骇人。

他的人生格言是：别看咱是个男的，单是罩杯就能完爆你吖！

“干你娘啊，肥仔福，你要死啊！”张锋骂了一声，问道：“咩事啊？”

“辉叔、辉叔带咗好多人去你家啦！”

“什么？”张锋一愣。

辉叔，绰号‘口水辉’，在九龙城寨附近放大耳竉（高利贷）。

听说最近靠上了个字头。

4、50年代的香港，有字头和没字头差别很大。

比如说码头的那些工人，你加入了某个字头，每天是做多少，撇开各级的抽成，到你手上起码还有一半。

可要是你没有加入任何字头，一块钱能到手一毛钱，那都是烧高香了。

所以，背靠字头的口水辉，在九龙城寨这一片还颇有些恶名。

肥仔福有些担心的补充了一句：“锋哥，你今日刚回来，口水辉就带人上你家，会唔会系去搵你吖？”

“我又冇惹过他，他揾我做咩呀？”张锋皱着眉想了想后：“同我去睇下咩情况。”

……

“尖牙琴，今日我唔想同你废话，一系还钱，一系搬东西，你自己拣一样啦！”

口水辉正带着几个人，凶神恶煞的堵在张锋家门口。

而张锋的母亲卢桂琴，双手叉腰，挡在门口，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干净利落的回了三个字：

“我冇钱！”

“冇钱？”口水辉冷笑：“我睇你系有钱唔想仲丫。”

“口水辉，你唔好理我有钱冇钱，我都系嗰句说话，边个问你借嘅钱，你问边个要，你想要进去搬东西，除非喺我身上踩过去！”

卢桂琴脾气也是远近闻名的，撒起泼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易于。

“好，这话系你讲嘅，噉我今日就成全你！”

口水辉冲吐掉嘴里的烟头，朝身后一名小弟使了个眼色。

小弟领会，抽出一把能照得出影子的西瓜刀，甩着膀子朝卢桂琴走去。

卢桂琴见对面居然来真的了，吓了一跳，愣在门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下！”

突然，从围观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系边个?”

口水辉皱了皱眉，看向来人。

“辉叔，唔系吧，连我都唔识啦？”

张锋带着肥仔福，笑嘻嘻的走到近前。

先是看了眼自己母亲卢桂琴，见她无恙，这才笑着看向口水辉：“辉叔，大家都系街坊来的嘛，有咩话就话出嚟吖嘛，用得着连刀都拿出来了嘞。”

“蒲你老母吖！你系边个丫，够胆咁同我大佬讲嘢呀！”

口水辉还没开口，刚才拿着西瓜刀吓唬卢桂琴的那名马仔，先骂出了声。

闻言，张锋看向那名马仔：“你又系边个？”

“我系……啊！”

嚣张的马仔刚准备自报家门，肚子上就被踹了一脚，吃痛的叫出声。

张锋前几个月一直在码头当搬工，一人能顶两人用，力气之大可见一斑。

这一脚，就把那马仔给踹了个人仰马翻。

不仅如此。

在他这脚踹出去的同时，单手向前一探，顺势把马仔手里那把西瓜刀给夺了过来。

接着上前两步，弯下腰，用刀面拍着地上那马仔的脸庞，音量一浪高过一浪：

“我在同你大佬讲嘢呀，在同你大佬丫，你知唔知吖，有你咩事吖，啊？”

“你要做乜！”

张锋的举动，让口水辉那帮人震怒，纷纷要往前涌。

肥仔福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赶紧往后退。

卢桂琴也一样，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只有张锋，从容的点了根烟，摇灭火柴棍，就这么侧着头看着口水辉，阴恻恻的笑着。

口水辉先是皱了皱眉，接着摆手制止了手下，眯着眼看了张锋几眼：“你系锋仔？”

张锋点点头，笑而不语。

“好，真系英雄出少年。”

口水辉半仰着头，裂着嘴，指了指卢桂琴：“但系，江湖人就要讲江湖嘅规矩，你老母借了我啲钱，她如果唔还，我就要搬东西抵债！”

张锋有些意外的回过头看向卢桂琴。

“唔系我啦，今次真唔系我啦，系你老豆吖。”

卢桂琴可是知道，自己这儿子，最恨借大耳竉，赶紧解释。

当着街坊们的面，张锋也没急着问情况，而是看向口水辉，喷出了一口青烟，说道：

“噉，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这个时候，我连本带利将钱都仲你。”

嗯？

口水辉看着张锋皱皱眉：“你知唔知你家朝我借咗几多贵利吗？”

“几多？”

“八百蚊！”

干！

张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冇问题。”

看着张锋信心满满，口水辉狐疑道：“我点解相信你？”

“辉叔。”

张锋乐了。

他把烟屁股丢在一旁，用脚捻灭，腾出来的手，玩着抢来的西瓜刀，若无其事的说道：

“大家出嚟系求财的嘛，何况我贱命一条，死咗都就死咗，但系如果你啲个手下伤到，到时汤水费就唔单止八百蚊咁简单吖？”

“你……”

没等口水辉发火，张锋直接伸出了两根手指：

“一，我三天后还你一百蚊，多出嚟嘅二百当水钱。”

“二，大家现在打一架，生死由天，辉叔，自己拣啦，我都可以的啦。”

软的怕硬的, 硬的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是恒古不变的定律。

口水辉阴沉着脸，短暂衡量后，指着张锋：

“好，就给你三日时间，三天后，你如果冇拎出钱嚟……”

“放心啦，我要唔拎出钱嚟，我命就系你的。”张锋直接打断道。

“最好系噉。”

口水辉先是瞪了卢桂琴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张锋身上几秒：“走！”

口水辉带着人离开后，张锋看着周围那些个冷漠的街坊们：“望咩啊，家里男人跑去啄野鸡，都闲得系嘛？”

那个年代的街坊，其实比现如今还要冷漠。

张锋懒得搭理他们，吼完就进了屋。

“仔啊，阿妈唔知你今日返嚟，饿唔肚饿，一系阿妈而家就去买两只烧鸡，晚上给你做……”

“你仲有钱买烧鸡？”张锋似笑非笑的看着卢桂琴。

说实话，对于这一世的父母，他真没什么亲情可言。

要不是怕到时候被人戳脊梁骨，他今天是怎么也不可能站出来的。

张锋见卢桂琴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直接摇头：“咪睇我，我都冇钱的。”

“仔呀，你就咪讲笑嘞，你又仲应承口水辉，三日以后还他一千蚊呢，点可能冇钱呀。”卢桂琴讪讪地笑着说道。

张锋把那两个比自己脸还干净的口袋翻了出来，一脸无辜道：“我真系冇钱，连一分钱都冇。”

“什么！”

“什么？”

第一声，是卢桂琴发出的。

第二声，是一直被忽略掉的肥仔福发出来的。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张锋：“锋哥，那三天后，你点解呀？”

“三天后？”

张锋想了想，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