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怦然（上）

  霍尔曼·哈恩,这位今年岁数三十有余的中尉，只好让人去守着“马虎”上校的卧室门口。确保自己能在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出现并带有夸张的、有种久别重逢的热络。不管二人距上次见面是否相隔连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到。 

  而这边，

  虽然格蕾塔用尽了毕生学来的交际手段，但还是对路德维希少将和中尉这种成人社交觉得恶心。有那么一秒觉得他在给自己出头，当然是因为“我的人”这个形容词。不过指挥官大人之后的话证明他只把自己当个玩意，格蕾塔的心又被悲凉填满，就算他是自己的主人，她仍觉得自己活得不如他豢养的那三条狗。一条德国牧羊犬、和一条杜宾，剩下那只她忽然忘了，是什么来着？反正他对着狗时候的神情可就像个慈父，那双蓝眼睛不会再如其余时间那样沉静如海。 

  “他可真招人厌，”推开些桌子，路德维希剥去身上公事的味道后享用早餐，头朝着一直在角落默不作声的小家伙转过一些，“对吧。” 

从他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特别厌恶的感觉，这话不好接。格蕾塔的大脑可能因为清早的惊吓不够用，加上时不时游神，只是木然地望着对方。眼神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道印子，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猫，在雨中打湿了毛蜷缩于昏黄的街灯下望着你。带我回家吧，它无声地说。 

显然少将没有丝毫准备迎接这种迷茫到暧昧的的目光，来自一个少女可怜巴巴，大有哀求意味的凝视。他愣在那，随后极快的捂住自己的脸，因为松手导致叉子掉在瓷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让这对青年男女都吓了一跳。 

绝不能让她这样瞎晃荡，路德维希暗道，犹太血液虽暂时能救她免受公然的侵犯。然而在种族问题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这么恪守命令。再说了，这小家伙又不是完完全全的犹太人，部队里想洗白双亲的也数不胜数。退一万步，真的发生了某种事件，那些人提上裤子可就摇身一变成为刽子手，几百条理由之后，等着她们的只有死亡了。 

被迫接受自己忽略已久的现实，少将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时终于正视到：除了是囚徒，格蕾塔还是个正当花季的异性。 

某个姑娘还不知道对方内心正波涛汹涌，她差点以为要为游神付出惨痛的代价。双手下意识叠在胸前攥紧，却扯到伤到的痛点，嘶的倒吸一口凉气，泪水瞬间在眼眶里蓄势待发。 

调整好心跳的少将体温回归正常，再望过去，对方叫痛的呜咽又一次落了个满眼。刚建设好的心理防线以新世界纪录的速度再次轰然坍塌。 

可毕竟他是路德维希，不是什么没见过女性的色狼。 

“过来。”他叫她。 

其实格蕾塔还是有点抖，只不过肉眼没那么容易看出来。昨晚睡得难受，今天又惊又吓，还挨了打，换作谁也难免受刺激，何况她年纪本来就不大。

少将早从她细嫩的手和日常的举止就判断，她原本的家庭生活也将她保护的很好。 

“被打傻了？”话语还是那么简短，但声调已经被尽量放到最轻。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格蕾塔停在他面前，抱着胳膊仍旧呆滞着没回话。 

路德维希左右看了看，没看见明显的伤痕，起码别的地方没见血，也应该不是骨折或者脱臼。于是又重新对视她，奇怪的温柔混合不容置喙的命令感，“现在可以说了。”  

饶是这样，格蕾塔仍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每一次都无法如同正常人聊天一样跟他一问一答，或许因为彼此的关系本身就不是正常的。但她远还没到犯傻扑到主人怀里嚎啕大哭的地步，她打死也不敢玷污少将先生的衬衣。只是生怕一张嘴满腹的委屈会不受控的和眼泪一起淹没这座人间炼狱。这个刚刚步入成年人门槛的姑娘，对现在的情况——既和谐又古怪的当下，充满恐惧。她不确定眼前这个男人会不会在霎时间就换了另外一副面孔，却最终不敌他瞳孔那令人不能自拔的引力。 

“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做错……”抽抽搭搭地哭着，她用不疼的那只手抹泪，极力证明清白。彻彻底底将之前绝不相信他和坚决不哭的守则抛到边境线另一头。“是真的，求您了。”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他哪里会不清楚。可以哭一会，他说，别影响之后的工作，你知道如果不能工作会意味着什么。 

是故，格蕾塔即刻否决他在哄自己的虚幻想法，非常利落地收回后面的眼泪。 

“那个男孩没白挨打，还有你。”终于再度开始享用迟来的早餐。 

听者疑惑的嗯了一声，她不明白。 

“让我有由头说公事，”居然在给自己的囚犯答疑解惑，少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声音是难得的轻快，大概含着安慰她的成分。早想着怎么料理下霍尔曼，今天因这顺利解决，简直让他的心情不能再舒畅。“放心吧，基尔伯特上校会让他有的受的。” 

要知道，对于某些人，没什么比钱流失更难受了。想到这，路德维希又忍不住流露出一种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后的自豪感。 

科涅克轩尼诗干邑，雪茄，他没准还得搞一些热带水果。喃喃自语，话并没有对格蕾塔说。“嗯……还应该有黑巧，至少得够来佐酒。” 

听到巧克力这个词的一瞬，格蕾塔突然精神了，睫毛忽闪忽闪还存有两颗泪珠挂着。

看到她这副表现，路德维希心情更好，讲话的劲头跟逗弄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都是稀罕东西，现在可真不好买到，对吧。” 

这个问题显然比之前的都好回答，谁去考虑要花多少钱。穿着黑裙子系着白围裙的小姑娘飞速点头，就好像自己能吃上一样，她凭空的欢欣完全凌驾在中尉即将严重缩水的银行户头上。尽管没进行沟通，但格蕾塔绝对体会到了路德维希让属下吃瘪的畅快淋漓，哦对，偶尔也包括自己的哥哥。 

突然想到什么，路德维希少将愉悦的表情眨眼间消失了。 

“你那个时间怎么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