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人跟踪

星期四，下午五点，放学后。

 “有人一直在跟踪我。” 

他面色平静喝了口手中的可乐。里面的冰块在饮料里翩然飞舞，在杯子里乒乓作响。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宏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夜幕的餐饮店，耳边环绕着欢快的音乐，在这种情况下，他显然没将这句话当真。

 “还能是什么意思？有人跟踪我，仅此而已。” 他耸了耸肩。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刘宏啃完最后一块鸡块，“那人跟着你干嘛？”

 “不知道。”

 他说，

 “但我总感觉，他想让我死。”

 他的语气十分沉重，刘宏注视着他，希望能看到一些玩笑的表情，但得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也没什么大事。”他搅动了一下吸管，“也只是一些感觉吧……”

 “真的没事吗？”

 “别担心，只是感觉而已。”他微微停顿了一秒，接着小声道，“但有人跟踪——这点是肯定的。”

 “能说的具体点吗？”刘宏问，“比如说……谁在跟踪你？”

 “这个我可不知道”，他品了口可乐，“就是……有人跟踪我。只是这样而已。” 

“那他们跟踪你的原因呢？” 

“也一样不清楚。”他将可乐一饮而尽，打了一个嗝，“也许只是因为有趣？谁知道呢！”

 刘宏笑了笑，低头吃了口汉堡，没有回答。

 紧接着，就听到他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烦。”

 “原本是不准备跟你说的这么明白的，不过既然已经说道这份上了，那就继续聊下去吧。”他强调着，“你可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件事的人呢。”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没跟别人说过吗？” 

“没有证据，说了也无济于事吧。说实话，要不是有些事情憋在心里难受，我真的想把它烂在肚子里。” 他紧盯着桌上的空杯子。

 “而且，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跟谁说这件事了。”

 刘宏放下手中的汉堡，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没有什么可疑人员之后，才继续开口。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他打开空杯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块冰块，含在嘴里“这不是这次的重点。”

 事已至此，刘宏也就没有继续询问。

他一手撑着头，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也就是说，你现在被人跟踪了，但却不知道是谁跟踪你。”

 “没错，听起来很可笑吧。” 

“那么，要杀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你说这个啊。”他嚼碎那块冰，冰块很硬，甚至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也只是一些预告而已。”

 “预告？”刘宏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字，“是杀人预告吗？” 

“你网剧看多了吧。”他往外面侧了侧身子，“现实又不是什么小说，谁会这么猖狂。”

 刘宏撇了撇嘴，“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淡然地吃了条薯条，随即开口道， “大象可以预知自己的死亡，这个你应该知道。”

 刘宏点点头。

 “其实人体跟这个是一样的。”他顿了顿，“这就像重病之人知道自己将死，或是在遇到危险之前会心惊一样。我也有一种预感，他们要对我出手了……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告诉你的……” 

“为什么？”

 “没什么原因，这些都是我的臆想，就算是确有其事，你也无法帮我，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他吃了一大口汉堡，忍不住打了个嗝。

 “所以……你现在是……人之将死，无事可瞒吗？” 刘宏开了个玩笑。

 “这么说……也挺形象的。”

 他慢慢点头，

 “估计我现在也是因为这个心态，才能跟你平静地进行这场对话。”

 当他说完，突然就笑了，

 “你说，我奇不奇怪，竟然给自己定了死刑。” 

刘宏也被他的结论吓了一跳，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再次被他打断。

 “算了，这件事还是跳过吧。你不知道这种感觉，你不懂。” 

刘宏把自己的食物推向一边。他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这种轻松从何而来。也许，只有缓慢推向死亡之边的人，才能在谈论到命运时如此平静。

 他用手机点餐再次点了份可乐，突然提问，“我问你，人和人直接的关系是怎样的。”

 “关系嘛……”刘宏沉思两秒，“无所谓陌生与熟悉两种，但人心难测，你永远不知道身边人的想法。”

 “呵呵，也是。”他干笑一声，可乐也在这时被一位服务员送了过来。

 “先别说这个了，那关于那个跟踪你的人，你有做出什么反抗吗？”

 刘宏这样问。

 “反抗？”他满足地品品可乐，似乎没有理解刘宏的意思。

 “啊，就是有没有做什么预防措施。”

 “这种事有什么可预防的？他们可不会跟你所想象的一样，会发什么预告函。” 

他耸了耸肩，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要是我死了——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死了，替我找到凶手，好吗？”

 “那是当然！”刘宏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不耐。 

两人身边陷入了一阵沉默。

快餐店的背景音乐早已换了一个较为平缓的配乐，四周的食客也走了一批。 

“说实话，我倒是很希望自己能经历一次死亡。”他如是形容到，“只有真正失去过，才知道珍惜——应该珍惜什么。”

 他意有所指，刘宏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不会是想……”

 “不，我还想活着。”他神态自若，高翘着二郎腿，“如果死亡真的能有无数次……不，只要两次，就不会有人惧怕死亡。哪怕死亡本身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他现在还带着微笑，云淡风轻地吃着东西。刘宏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是敬佩？是惊愕？亦或是……恐惧。 

这种情绪只有一瞬，紧接着他们就谈起了新的话题。 在离开的时候，刘宏已经忽略了这件事情，相信他也一样。

两人以一种极其普通的方式告别，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