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非梦

八岁我认识萧逸白的时候，也同时认识了元箐。

她家住在城东，她爹是个账房先生，给一个大户人家管账。

她娘是个绣娘，绣的一手好苏绣，也靠变卖绣品过日子。

那时，萧逸白的小木剑在我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我就央求了爹给做了一把木剑。

现在想来那把剑真是粗陋，但是年少的孩子总是很喜欢这些。

他们再来欺负我时，我就挥舞小木剑，学着大侠的样子，比划着，引得他们一阵逃跑。

那时，正好被元箐看见，她问我，“你的剑哪里买的？”

我说是我爹做的，不值钱。

那吸溜着鼻涕的傻样子，我至今还拿来取笑她！

我把那把剑送给了她，她说：“那功夫呢？”

我说：“你自己下比划几下就好了。”

她听后愣住了，后来她总说那时候我那一句话打碎了她的大侠梦。

之后我总是跑去城东找她玩，和她一起爬树偷人家树上的果子，现在想来真是讨人厌，不过孩童时期就是这般啊。

那日，我们在一家院墙外发现一颗很大杏树，树上结了很大颗黄橙橙的杏。

元箐说喜欢吃，让我偷几个下来，我顺着树干爬上去，坐在那家墙头开始摘杏。

“哎！你这毛贼！”院内人的一声呵斥，我吓得惊慌，一下子竟掉了下去，摔在那院子的地上。

入目的正是那一身白衣，正拿着书本，俯身看我，“是你！”

这人正是那日挥着小木剑替我解围的白衣少年。

“白公子。”我一脸羞愧，心想人家救了我我还要偷人家杏，我以为绢帕上绣个白字他就姓白，就那么称呼了他。

“我姓萧，名逸白，不是姓白！”他皱着好看的眉头瞧着我，说：“你为什么要偷我家杏？”

我一阵支支吾吾，我总不能把元箐供出来，于是就说：“我想吃！”

我那时心想就算把我打一顿，扔给我爹娘我也是不能说的。

“呐！给你的！”正在我犹豫要怎么逃跑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着都是杏，他说：“你快走吧！以后别再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我母亲一会回来定要责罚你的！”

我是一步三回头地抱着一篮子杏，在元箐各种追问下回的家。

也许从那时，他就是颗种子，在我心里发芽，如今已是参天大树，拔也拔不出。

一晃已是晌午，心想上街耽误这么半天，再耽搁怕一天耕不完地了！

我便兜了两个馒头，灌了个水袋，就去城西的田间。

路过王铁柱家的，我照旧进去借铁梨和黄牛，他正好在家收拾着渔网。

看见我一脸高兴，“阿玉啊，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他这么一问，我才忽然想起来，那日我跳河是他救得我。

“铁柱，谢谢你那日救我。”铁柱挠着头一脸憨实。

“你怎么能想到要跳河啊？你娘当时看到你那样都晕过去了。”

我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告诉他我当时真不想活了？

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年的苦楚和心酸，也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不想说就不说！”铁柱将渔网扔去一旁，“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会遇到好人的！”

我心里十分感激，感激他当日救我，和这些年来偶尔帮我做些粗重的农活，能给我留些尊严，“铁柱，我来借你家的铁梨，地里的地该耕了。”

铁柱二话没说，给他家牛套上铁梨就要跟着我去田里，我说我自己就能干，他偏要一起去，说我做不来那活。

临近酉时，天快黑了，铁柱娘过来喊他回家吃饭，我让他赶紧回家。

他叮嘱我几遍也要早点回去，我说就剩三亩地了，很快的，他才放心回去。

一路回去的时候，大街上已是空荡荡的，家家户户已是大门紧闭，吹熄了灯，偶尔只能能到几声狗吠。

我有些害怕，加快了脚步，走到萧府后门时，又有些犹豫。

我看了眼月亮，已是满月，亥时了。

这个时候家里人都早已睡了，是没有人会给我开门的。

萧逸白是最讨厌别人吵到他的，他每次会发脾气，将我赶出屋门。

还是满怀期盼的敲了两下门。

我不敢打扰任何人，但还是希望有人能给我开门。

等了许久，还是没人，我看着对门的大黄狗，正睡在台阶上。

心里一阵酸楚，今晚就睡在台阶上吧。

拢了下衣服，已经进了四月但夜晚的寒风依旧吹的人瑟瑟缩缩，困意渐渐上来，眼睛干涩，我倚在门上，渐渐进入梦乡。

我梦见萧逸白来给我开门，又在梦里梦到他了。

门哐啷一声被打开，我一个踉跄倒在台阶上，我抬眼看来人，是萧逸白。

我立马一个起身，他只披着一个外衫，就这么出来了，也只有在梦里他才会为我做这些。

“逸白！”

我不顾一切地抱住她，我感受着他的温热身躯，他扑通扑通渐渐加速的心跳。

“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我每个夜晚都想见你，你带我回那桃林吧！我知道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梦，可是我还是好舍不得你对我的温柔……只有梦里的你是属于我的，逸白！”

我紧了又紧我的双臂，我怕极了梦醒来，我怕这样的温存都是短暂的。

“你在说什么？”他摸上我的胳膊，要冻僵的我一瞬间暖和过来。

“逸白，你爱过我吗？你过得好不好？”我想听梦里只属于我的情话，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疯了！得了什么失心疯！”他狠狠推开我的胳膊，我一下摔在门槛上，腿上传来的痛感如此真实。

我瞬间血液上涌，嗡的一声，冲了头，原来冲昏了头就是这样。

我意识到不是梦，是他真的来给我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