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搬去柴房

我早已明白他想要将我赶走的决心，我低着头颤巍站起，跪久了的膝盖生疼，我不用去听，就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我已心灰意冷，准备转头迈步离开时，他的声音响起。

“这么愿意留下来当下人，就随了她的愿！”这声音听来依旧清冷，却在我心里有了一丝丝温度。

随了我的愿，终于还是应允了我，是因为这宅子和银两吗?

周围一阵乱糟糟的声音，有萧母的辱骂，冷若烟的假意求情，萧父的怜悯……

一耳朵听来一耳朵出去，我心里想的是他终于肯允我一次了。

我在吵闹声中回了句，“是！少爷！”

我进屋，拿出来刚才萧逸白放在桌上的田宅地契和一袋银两，交到萧父手上。

“就算你留下，也别想我们萧府给你半个铜钱！你还要每天给我捏背，洗脚……”

萧母的刻薄依旧继续，我回着：“是！夫人！”

转身就回去收拾，搬出犄角旮旯的小柜。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就这么一个樟木衣柜，陪伴我嫁过来。

嫁妆也不过一个樟木柜而已，那时都是穷苦人家，亲事也草率给办了。

哪里比得上冷若烟的那天的二里红妆，光嫁妆就塞满了一整个院子。

萧逸白一直不许我将我自己的物件摆出来，说看着生厌，所以我的东西都只能放在这个小柜子里，放在犄角旮旯，不惹他厌弃。

我抱着柜子站在门口，回顾了整个屋子。

心里想着从此，他萧逸白不再属于我，是属于她冷若烟啊，这个屋子也是旧人去新人来。

我搬去了唯一的容身之处，柴房。

我那整日劈柴劳作的地方。扫扫出一个角落，将木柜放在一旁。

“快搬去里面！手脚都轻点……放那……”

闻声看去，是一群冷家的下人，搬着冷若烟的嫁妆，在我刚搬出来的厢房中，进进出出，冷若烟站在长廊下望着天不知想着什么。

我不仅苦笑，我可没那个空闲，有那么好的闲情雅致去望天，吟诗作对向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所做的事，而我只有干活的份。

夜已深了，我从柜子里拿出那床薄薄的床褥，铺上地上，盖着薄被，和衣而眠。

清早，我依旧起的比鸡早，煮了早饭，供一家人吃饭。

我侯在旁边等着吃完收拾，看着他们一家人欢笑，唯一和以前的区别便是之前我还能上桌吃饭。

我给我自己留一碗清粥，和几口菜，下人就是这样的，得等主子吃完才能抽空吃了。

我端着一堆空盘回到厨房，赶紧吃了几口饭，便开始劈柴，想着已经有四五日没去田间了。

开春了，也该耕地了。

正在我吃完刚要洗碗时，门吱呀被推开。

元箐挺着日渐硕大的肚子，后面跟着泪眼婆娑的娘，元箐一副生气的样子。

她怒气冲冲将我手中的碗筷夺过去，说：“苏墨玉，我以为你都跳河了是多么有骨气，多么在乎名分，结果你却在这里做着粗使婆子做的差事！”

说罢，就拉着我往外走。

把我拉到了院子里，一边拉一边走，我向来不敢惹生气的元箐，那就是红了眼的兔子，急了真会咬人，“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好好的田宅不要，非要便宜了那个白眼狼！”

“你们吵什么吵！吵着我家夫人看我不狠狠责罚你！”说话的正是冷若烟身边的丫鬟，陪嫁过来的，名碧月。

“碧月！不得无礼！”娇滴滴的声音传了出来，未见其人只闻其声都是非常悦耳的。

冷若烟今天穿了一身水粉色衣衫，非常配她新婚的气色，轻描细眉，口点胭脂，活脱脱话本上说的绝色佳人，我不得不承认她跟萧逸白确实很般配。

“萧夫人，我们来带阿玉回家！”娘卑微的恳求。

“也罢。既然娘家人来了，你也劝劝苏姐姐，别做这下人差事了。”冷如烟眉眼里都是笑，温柔的言语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

估计元箐和娘也都听说了，才会这般着急把我带回家。

可是我刚求了萧逸白让我留下，这是我唯一能留下来的机会了。

是我用田宅银两换来的，我不能走啊。

“元箐，娘，我不能回去！我想留在这里……”我抓着两人的手，手中的温暖，让我感觉被在乎。

元箐依旧骂着我，娘也抹着眼泪苦口婆心劝慰我。

“阿玉！娘不怕邻里街坊的说三道四，娘只要你好好的，跟娘回去吧！娘再给你说门好亲事！咱们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我求着娘说，我不要，我不要那样的生活！

“留在这里做什么？被他们夫妇两呼来喝去，伺候他们端茶倒水吗？”元箐恨铁不成钢的看我。

我说你不懂，情事难自已。

“那你回去看你爹吧！已经被你气病了！”元箐甩了我的手，自顾自地走了。

她怕是真的生我气了，从小到大，她都让着我，什么事都依着我。

“阿玉啊！你跟我回去看看你爹吧！”

我随娘回家，街边的孩童哼唱的童谣却什么刺耳，“坞城有个小弃妇，貌丑肤黑黄花瘦。连累相公把官贬，没了名声没了财……”

刚进院子就听见，就听见爹的长吁短叹，见我回来，爹仍旧皱着眉头，几天不见就这般半白了头。

我跪下说：“爹，女儿不孝！让您伤心了！”

爹一向不爱多言，仍旧坐着不看我。

娘在一旁劝我，“阿玉！你这是何苦呢！非要在他萧逸白一棵树上吊死！天下之大……”

“爹！娘！我就想陪在他身边！与其另找人家虚度残生，倒不如就这样守着他，守到我守不了的那天为止！”我也不知那时为何时，但现在我无法违抗我自己的心意。

“阿玉！”

爹的声音哽咽，这么大一个男人，竟然如此。

我刚强坚毅杀猪不眨眼的爹，竟然为了我要这般痛苦，爹蹲下身扶住我的肩膀，手不停颤抖。

“我想过了！是我害了你！是我这半辈子杀孽太多，才让你这般没有福报！这般遭罪去！”

我摇着头，使劲摇着头，我说：“爹不是的！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是我自己的错！”

是我自己自选择嫁给萧逸白，当初不听娘的劝解。

“我想了很久，发誓我再也不干屠夫营生了！我这辈子再也不碰宰杀的活！不会再让你被人瞧不起！”

爹像是心意已决，爹肯定知道我从小就被讥讽嘲笑，满心期待的婚事如今成这样……

我从没想过我自己的婚事竟然能连累那么多人，为我伤心难过。

对于我的坚持，爹娘他们肯定很伤心，但最终也是无奈……

最后我跪拜了爹娘，冲着萧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