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留在萧府

我开始惊讶于自己好像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心竟然开始没那么痛了。

已经死过一次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想留下。

我想成全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发现自己越发离不开萧逸白了，很是可笑，但又是事实。

“逸白，我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每天能看见你就可以了，我再别无他求。”

卑微如我，为了爱他已经要低进尘埃里，不要名分，不管世俗，不顾爹娘脸面。

我很多时候都在想我爱他什么呢？

他有什么好至于我这么爱他呢？

他又对我不好，又另有心上人。

三年前，婚嫁前我曾问过元箐，“元箐，你从小陪我爬墙头看了那么多年萧逸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那时萧逸白是坞城的美男子，好多姑娘都心之向往，却感叹家境太穷苦。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跟花瓶一样……只会吟诗作对，双手不沾阳春水，活的像个大姑娘！要不是为和你玩，我才不要看他那副酸样子。”

那时的我却毫不在意，满心充满向往地说：“我只要他真心待我就好。我可以耕田劳作，操持家去，给他洗衣做饭，伺候他们一家子……”

那时，我还记得元箐叹息，一字一字对我讲得真切，“阿玉，虽说不同人不同命！但很多时候都是路自己选的。”

是啊，路是自己选的。

“你是要我带着你去京城吗？”他充满玩味的眼神迷里，细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好听的声音在屋里回荡，“你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这个粗陋贱婢曾是我的正妻？”

不等我解释，他狠狠甩开我的下巴，力道大的像甩了我一个耳光。

“你休想！别做梦了！等官文一来，我就要去京城上任，你就留在这里守着这个院子吧！”

萧逸白抄起梳妆台上的铜镜看也不看就向我扔来，“你是没仔细看清自己的容貌吗？不如再仔细看清楚一些。”

厚重的圆铜镜砸痛了我的四根手指，顿时泛起了青色。

本已是粗糙的双手显得更加难看，十指连心，像我一直引以自卑的外貌一般戳我的心。

我还是拿起铜镜看着镜中，常年的风霜已经在皮肤上留下深刻的痕迹，灰暗黝黑的皮肤，一双眼睛满是经历风霜后的沧桑无奈。

仿佛早已习惯了苦难，怎可与冷若烟细若凝脂相比？

门外传来一阵长喝，“萧逸白接旨！”

萧逸冲我厌恶地丢下一句说：“还不快起来！”

便打开屋门迎了出去。

终于等来了圣上的旨意，就这么要走了吗？

丢下我在这里，就要走了吗……

我赶紧起身，穿了外衣，走到院内，元箐和爹娘已然回去了。

院里萧逸白和冷若烟并排俯首跪拜，冷若烟满头珠钗甚是隆重，我随萧父萧母也紧随其后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坞城县状元萧逸白，才华斐然，天惠聪颖，朕本重子，乃闻尔恃功傲满，和离发妻，又娶新妇。遗朕之耳中，有辱德风，故封七品坞城县县令，年俸罚半！以儆效尤！愿解朕意，造福百姓，以观后效。钦此！”

那位公公长长的尾音听得我很是难受。

却也是不解，七品县令？

不是定的五品吗？不是要上京城上任吗？怎么会被贬官职？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原因……

在我一旁的萧母蹭的一下站起来就说：“这位公公，想必是念错了吧！我儿可是定的五品御史中丞啊！怎么变成了七品县令！”

萧父赶紧拉扯她继续跪下，陈公公瘪了一眼萧母，清了清嗓子说：“这可是圣旨，杂家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读错一个字。萧大人，听明白了吗？还不接旨？！”

“草民萧逸白，接旨！能得皇上器重，必当生死效忠！”

公公满意地将圣旨交到萧逸白手中说：“萧大人快请起吧，杂家还得赶着去李大人府上传旨！”

“可是李伯懿李大人府上？”娇柔的冷若烟扶着萧逸白站起。

“正是！杂家差事办完还得赶在天黑前回京城复命呢！就不多留了！”

一阵好言相送走后，萧母开始一个劲抱怨不能去京城种种。

我跪在后面，心里竟有些许期许的星光。

他能留下来了，留在这里做县令，那我还能每日见到，竟有些高兴。

“我就说你就是个扫把星！娶了你进门就没有半点好！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儿子一点好，如今你满意了吧！连累我儿子不能进城做大官！全家脸面都让你丢进了！”

萧母却狠狠推了我一把，掐拧着我的胳膊，嘴里还是不停地怨怼我。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怎么不跳河死了，一了百了！如今不能进京城，苍天呐……叫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萧母哭喊的唱功向来是很好的，容着她闹能闹一天不吃不喝，这方面也是无人能及了。

身体很乏力，也不想躲闪这顿掐拧，掐几下也就罢了的事。

我抬眼看着萧逸白，我期盼他能替我辩白几句，可是他脸上全是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冷若烟也是难看的一张脸。

“逸白，如今你们留在坞城，我什么都不要！田宅地契银两我都不要！就让我留在这里，留在这个院子里，做个丫鬟，厨娘，打杂的都可以……”

家里的情况我一直都很清楚，萧逸白把状元的得来的赏赐，都用来给冷若烟聘礼和风光大办婚礼，那剩的一百两也真的是萧家最后的积蓄。

如今他若真的连着宅子都给了我，想必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墨玉，你别傻了！傻孩子，这是何苦呢？”萧父要拉我起身。

萧逸白脸上甚是好看，一会白一会红，冷若烟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挤出笑来。

“苏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这些年替我为萧家做的这些我都感激在心，逸白也答应我，会好好补偿你！必然不会让你去做奴婢那些下等差事。”

冷若烟的嘴真厉害，四两拨千斤的好本事，果然同元箐说的那般，敌不过啊！

我看着她转脸就去撒娇地向萧逸白说着：“逸白~是我爹说让我一定要做嫡妻，用这个来为难你。但你看苏姐姐这么可怜对你一片深情，不如你纳了她为妾室吧！”

妾室？

我想都不敢想妾室，若真有这心也会不和离了，他是受够了这些年我给他带来的屈辱，所以我只求一个下人的差事。

我有自知之明了。

萧逸白在我面前，摸着冷若烟的脸，一副宠溺的模样，如那梦中的一般深情。

“烟儿，我知道你心善。你所有的请求我都可以给许诺你，但唯独这个不行，我提亲那日便答应过你爹，此一生只娶你一人。至于她……”

我一个激灵，那一时间像是受死刑的犯人，乞求刑刀给个痛快，又期盼能多活一时，内心无比煎熬。

我才发现我的命不是攥在我自己手里，而是在他萧逸白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