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洞房花烛

三月二十五。

铜锣声震耳欲聋，唢呐鼓瑟吹响，红绸挂了半条街。

红灯掌满整个坞城，红毯铺了十里。

今夜，是萧逸白和冷若烟的成亲夜。

婚宴在冷家办的，可能是穷酸破旧的萧府配不上这样的门面。

冷家门外宾客络绎不绝，前来恭贺的达官贵人，马车都停了两条长街。

人们都急切地去恭贺他们，为了攀附前途似锦的萧逸白。

他们，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我，昨日状元妻，今日下堂妇。

“相公，要我说我们根本不用来，这萧逸白还没多大作为呢，更何况听闻他刚和离了糟糠妻，真是不够让人耻笑的。”

“妇道人家懂什么！眼光不长远，去了京城谁还关心那个农妇！”

最后登门的一对名门夫妇，身着锦绣华服，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两面做人。

说的没错，糟糠如我，如何配得上堂堂状元郎。

“状元大人……恭贺恭贺啊……”

天造地设，绝世佳人，郎才女貌……原来所有的新人都是被这么说的。

就连我们成亲当日，也只是草草挂了几块红布，通知了几个当地亲友而已，宴桌不过三桌。

此刻，就如同三年前，我站在冷家门口目睹他们如何恩爱一般。

那时他对冷若烟说的那句“等我”，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脑子里止不住闪过当年萧逸白娶我进门时的情景

那年六月十五，媒婆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手牵红绸花与他，我那心心念念的萧逸白迈过炭盆，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互相深拜。

“夫妻对拜！”

随即一声“礼成！”。

当初我就是这样嫁给他的。

想必她定会在新婚之夜好好爱惜冷若烟，不像我，只能被踢下床榻。

风吹的我有些冷，我转身紧了紧衣衫要离开，就像是过街老鼠，要落荒而逃一般。

“萧逸白！你个白眼狼！阿玉那么真心真意带你，你竟然得了功名回来就要抛弃她，还娶了这个当年不肯嫁你的女人！

你有为阿玉考虑过吗？你是要逼死她吗！你的良心在哪里？枉为一届状元，如此狼心狗肺……你们别拉我！我就是要骂……”

是发小元箐的声音！

她在里面大闹他们的亲事！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人群进去。

我心中一直想看萧逸白成亲，好让自己死心。

又害怕亲眼见到，才会瑟缩在人群外。

终于还是见到了，礼堂布满红绸锦缎，龙凤红烛灯火闪耀。

萧逸白胸前熟悉的红绸，大红色金线刺绣蟒纹喜袍，映衬着他清冷的脸，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贵气不言而喻。

原来他在礼堂上是如此的的好看。

他护着新娘子冷若烟，她身披凤冠霞帔，脸遮红方巾，火红色的云霞鸳鸯纹嫁衣。

那鸳鸯甚是好看，好似马上要活过来，尾裙长摆垂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一动簌簌有声。

“元箐，我们走吧，不要闹了！”我只是很担心元箐挺着已有六个月身孕的肚子。

她握住我的手：“怕什么！我身怀有孕，我看你们哪个敢动我！”

“苏墨玉！”萧逸白生气的怒吼声，“你竟然要闹到这里！”

我看向他，旁边的冷若烟优雅地掀开盖头，真是貌美无双的大家小姐！

金钗琉璃插满了她的留云鬓，神态千娇百媚，发鬓正中带着鸳鸯分心，垂下珍珠珊瑚流苏光彩耀目。

冷若烟浅浅一笑，此时耀目极了。

“原来是苏姐姐！”冷若烟倒是没恼，“苏姐姐能来赴我跟逸白的婚宴，我真的觉得很欢喜！”

“我没有想来。”我真的没有想来，只是想在门外远远看一眼，再无念想罢了。

没想到见到后心会这般痛。

“你本就不该出现！还不够丢人吗？还不快走！”

能感受到到萧逸白的怒发冲冠，我有些想笑了，我竟再也不想见到他的那张脸！

回想起来，丢人的究竟是谁呢？

背着发妻在外面与别人私会。

我看够了，看厌了，也明白了看了恶心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姐姐既然来了便是客，不如留下来饮几杯喜酒吧！”

真不愧是大家女子，她明明是很生气的，说出来的话确是一点不漏痕迹。

元箐一把将我搂住：“谁稀罕喝你们两个龌龊人的肮脏酒！你们留着祭祖吧！萧逸白，你这么狼心狗肺！早晚不得善终！”

我拉着元箐往外走：“走吧，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早已心如死灰，我只想早点把元箐平安送回家。

“阿玉，你以后怎么想的？”

阿玉，这样的称呼让我一下子心里好温暖，除了爹娘，也只有元箐会这么叫我。

憋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滑出了眼眶。

我趴在她身上，哭的很大声。

这两天来，我从来没有这样释放过自己！

我怕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不在！

“阿玉！你别放弃自己！你是最好的！”

元箐，你怎么知道我要放弃自己？你也是怕我承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吗？

你别担心，我受的了！

只要我一头扎进河西的河里，一切就都没有了！

我不怕！我什么也不怕了！

如果还有来生，我还要与你做姐妹！

我们一起爬墙头看好看的美男子，下次我们再也不看萧逸白了！

我们还要一起放祈愿灯，下次我不再祈祷萧逸白，我要把所有的愿望留给你，留给爹娘！

“元箐，你回去吧！我自己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我赶紧跑开，冲着城东的家跑了一个街道。

空荡寂静的街空无一人，寂寞苍凉。

我慢慢转向城西走去……

这一生，不该爱上萧逸白。

只可惜了爹娘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女儿只有下一世偿还。

三月的傍晚，没了白日的暖阳，竟如此寒风凛冽。

夜间的城西河，哗啦啦悦耳的水声，因春日河水化冰，水也流的急了，微波荡漾，映着悬挂天边的明月。

如果跳进去，能不能将我的心也一同冻住，也便不用再这般痛苦。

河水瞬间将我整个包裹，灌入我的口耳鼻，河水卷着我在里面打转。

罢了，就这样吧……

“小生萧逸白愿求娶苏家苏墨玉为妻！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他登门求娶时，对我爹娘的说辞，可却一样也没守约。

眼睛视线渐渐缩小，脑子开始空洞。

脑海中只留下萧逸白的一身白衣，手拿书卷的认真模样……

我再次醒来时，入眼是一大片粉色桃林。

我竟没死成吗？

抬眼望去，周围桃林，香气拂面，飞鸟盘旋，河边落满整片大地，没想到世间竟然有这般桃林仙境。

我站起身走了许久，看到一家竹屋，我想进去讨口水喝，并问下这是何处。

推开那竹栅栏门，院子里种满了我喜欢的月季。

“有人吗？”我站在院内张望屋内，期盼有人能出来，“我只想讨口水喝。”

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出来。刚转身要离开。

“你回来了！”声音好熟悉，我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回首看，萧逸白一身白衣，打开屋门，站在屋檐下向我微笑着，“我等了你好久了，饭菜刚好！你等一会儿！”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萧逸白，那一笑砸进来我的心里，竟好痛。

他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