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海女校之司月先生

商牟璃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给黄妈交医院费与生活费了。五年前离开家时，商牟璃把能拿上的钱都带上了，可那到底是微乎其微。如今她的口袋已然见底，可未来商牟珺的开销还是一大笔。她可没脸皮，一直赖着徐青流呀！

商牟璃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那是一只娇绿色的玉镯，带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煞是好看。而细看，那玉竟也不简单，里面含红绿白三色，十分独特。这玉，还是父亲五十生辰时，母亲送她的。

那时候，母亲靠在墙上，挑眉看着穿白旗袍的她：“我的女孩儿家长大了，竟然会打扮了”母亲娇笑着，口吻不像一个母亲教导女儿，倒像是朋友间的打趣，“既然女孩儿家长大了，那就赠你一只长大礼物。”她打开一个盒子。

商牟璃凑了过去：“不过是红绿白的福禄寿，也没什么稀奇。”

“福禄寿算不上极品，但两只一样的福禄寿，可是珍品中的珍品。今儿你父亲生辰，送了一双给我，我送你一只？咱都带在手上，以后女孩儿家长大了，可别忘了老母亲哦。”母亲朝着她眨眼，商牟璃耸肩故作不在意地带上。

没想到这一戴，竟然是最后一次见到母亲，那日母亲晕倒，之后便疯癫，再不见踪影。

商牟璃深吸一口气，命自己不要再多想。她举手把自己的耳环取下，是那一对她曾最爱的红宝石耳环。

“把这个当了吧。”商牟璃用手绢包好，放在黄妈手中，“先把欠青流哥的钱补上，其余的，留着当小珺的医院费和生活费。”在黄妈还想劝阻前，她又加道，“以后钱不够了，立即和我说，别再麻烦青流哥，切记。”

商牟璃想着，好再她下个月就要毕业了，她能去寻个工作，赚些钱养活小珺和自己。可她又转念一想，她就一个女校毕业，从小娇生惯养，不会什么手艺，又能找到什么工作？

难道又要麻烦徐青流，帮忙打点一下？在上海的这五年，商牟璃已经接受他很多好意了，她实在是没脸去麻烦人家。

商牟璃想到，郭朵是个地道的上海人，她家整族都在这儿，或许能有点什么差事，可以帮她留意留意。

商牟璃的思绪乱糟糟的，她回到学校时，还在想着未来工作的事情。

郭朵见她回来了，终于舒了口气：“我的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她伸手帮商牟璃解开披风，“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在想马上就毕业了，我该找到一份工作才行。”

“这么急着找工作？”郭朵一愣，“你缺钱？”她话刚落，看到商牟璃抬起得眸子，郭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商牟璃虽从不在朋友面前说自己家里事，也不在朋友面前显得窘迫，可她那五年没换过的衣裳，洗的再干净整洁，也挡不过岁月在上面留着补丁和磨痕。再加上整整五年，她从未回家过，也从未有家里人来看她。对于她的情况，郭朵多少能猜到一些。

郭朵连忙扯开话题：“我妹妹读的小学，好像在招老师。要求不高，能识字读诗就行，主要是有爱心，耐心，对小孩子好。”

商牟璃心里一喜，连忙问：“什么小学？在何处？我该怎么提交履历？”

“是所好学校，善爱女子小学。”郭朵说，“我妈妈与学校老师很熟，可以帮你交履历。只是你可能要去见见她们校长，听说校长不是个好脾气，非常严格。”

“这样啊……”商牟璃的表情有些落寞。

郭朵连忙安慰她：“别灰心，总归是一条路子。若能被录用了，每月能得的钱是不少的。”

郭朵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履历和此事与母亲说了，可等了一周，都没有再传来消息。郭朵催问了几次，母亲也没法，商牟璃反倒安慰她不要急。

商牟璃想，这事怕是没戏了。

今日又是华老师在上课，午后课堂，众人昏昏欲睡，她敲了敲桌子：“后日司先生来校，在礼堂授课，你们务必早七点准时到达。”

下面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司先生？哪个司先生？”

“司月先生。”

华老师这话一出，底下打瞌睡的女生们全部惊醒。“司月先生”这四个字，可谓是传奇，在女校谁没听过？

传言每年毕业前夕，司月先生都会来女校授课，只不过授的内容是什么、授课时长多少、甚至连司月先生长什么样都无人能说明。大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好像每个人都能把他说得准确，又好似没一个人是真正知道。

就这样，司月先生每年都准时来女校，可他永远都是一个谜，但大家都对他充满莫名的向往。

商牟璃私下悄悄和郭朵说：“这大概就是期盼越大，失望也越大，万一司月先生是个丑八怪……”

郭朵不满娇嗔：“才不会，我听学姐说过，司月先生长得特别帅，眼如星，颜如辰。”

后日很快就来了，一大早，商牟璃就听到床边有“乒乒乓乓”的响声，她迷糊睁开眼，郭朵正在翻箱倒柜，对着镜子往脸上抹粉。

商牟璃错愕：“跟你同住五年，今儿是第一次见你用这玩意。”

“司月先生今儿会来。”郭朵说着，脸上竟然有了一丝害羞。

“好家伙。”商牟璃一边起身，一边打趣她，“你居然会脸红了。”

因为郭朵的坚持，两人早早就到了礼堂，原本以为能占一个好位置，却没想到，礼堂里早就坐了不少人，正中央的好位置都已经坐满了。商牟璃在心里暗自感慨女生们的疯狂，一边拉着失落的郭朵坐在后排。

商牟璃笑道：“若那司月先生真长得丑，我带着你从后门溜出去。”郭朵羞恨地打了她一拳。

可没想到，等到七点半了，这司月先生还是没来。礼堂里的女生们都在窃窃私语，说着关于司月先生各种各样古怪的传闻，推测着他为何没来的原因。

直到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沉稳却不重，速度不算慢，却给人一种气定神闲之感。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礼堂的门口，他腻着光，让人看不到面目，只能见到他修长又高挺的身形。

“来晚了。”他道，一句道歉或解释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