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八年。
夏日的午后炎气上浮,连蝉声都歇了,乡间小院里一片寂静无声。溪县的萧家别院里,四周栽着的杨树枝繁叶茂,投下一片绿荫。
萧玉眼帘微垂,懒懒地倚靠在这一片绿荫下头,手里把玩着一把闪烁银光的精巧短匕。随后抬头看了看天色,眯了眼,眸低结出一片郁戾,与明媚的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多时,马蹄踏踏声传来。只见一人一骑飞驰而来,直到了别院门口才堪堪勒住马头,一个绿衣姑娘从马背上飞身而下,朝着萧玉快步走去。
“小姐,洛阳箫音楼的消息!”说着便递上去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
箫音楼是萧玉悄悄儿安置在洛阳的暗桩。箫音楼,如此雅致的名字,实则是青楼欢场。唯一不同的是,这箫音楼里,都是清一色的男子,而且是琴棋书画各有所擅的美男子,他们吸引的都是名门贵族家里的女眷,在床上刺探消息,真真儿无往而不利。
今天的箫音楼,又迎来了它的老主顾,萧家的夫人,常岚。
萧家乃是望族,萧家老爷萧山河如今是定安大将军,也是萧玉的老父亲。萧玉的生母何氏原本是萧山河的正室夫人,可是几年来只生下了萧玉一个,尔后肚子就再没动静,这般便让萧家的老太君不悦。
而在在萧玉两周岁时,原本只是二夫人的常岚又有了孕,可却屡动胎气,甚至险些滑胎。不知从哪里请了个道士来看,说是不详冲撞了二夫人,而这个所谓“不详”,就是不到三岁的萧玉。
于是呢,老太君大怒,萧二夫人就借着这个由头将萧玉赶去乡下别院,美其名“修身养性”,大夫人何氏不忍看亲女独自颠沛,自请同去。在萧二夫人的枕头风攻势之下,萧山河竟同意了结发之妻去了那贫瘠之地。
而萧山河是一员武将,时常需要行军打仗,于是甚少归家。所以,他家夫人也没少往这箫音楼里跑。
只不过今日的萧二夫人,不,现在已经是正室的常岚来箫音楼的时候,脸上没有带着笑,甚至在与平素里喜爱的清和公子欢好之时,情绪也不是非常高昂。
清和公子见状,温声道:“夫人,可是清和哪里不对,惹了夫人不快?”
常岚这才发觉自己的情绪流露的太过明显,低声道:“这倒不关你事。是我家里那该死不死的老货竟然要把那两个小贱蹄子都接过来,本夫人当初花了多大功夫才把她娘儿俩送走,这还没过几天好日子,竟然就要回来了!”
常岚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声音都变得凄厉了起来。清和眼里闪过一抹异色,轻轻的为她抚着后背,给她顺气儿,道:“夫人勿要心忧,就算是她们回来了又如何呢,现在府里可是您掌中馈,还怕了一个侧夫人和她庶出的女儿不成?”
常岚听了他一番话,眼神渐渐清明,对啊,现在她的闺女才是萧家的嫡出女儿,她是正室夫人,何氏只是个侧室而已。回来就回来吧,还怕她能翻出天儿去?这么想着,突然娇笑一声,情绪立即高亢了起来,一个翻身把清和压在了身下,轻声道:“能解我忧者唯清和也,来,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切莫辜负了……”
清和配合地揽住她,眼里却闪过一抹嘲色。
一夜春光旖旎,颠鸾倒凤。
翌日清晨。
清和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掩上自己一身的紫青瘢痕,面无表情看着小厮道:“我要见玄音,你去看看可在。”
不多时,小厮便来报:“清和公子,玄音公子有请。”
请和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玄音阁,小厮轻推开门,让清和走了进去。自己则悄悄带上门退了出去。
玄音素喜香料,房间里时常点着熏香,袅袅香烟模糊了他的轮廓。清和深吸了一口气,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迦罗香。
“清和,你受苦了,昨夜,那常岚可有对你怎么样?”玄音嗓音温润,让人听着心安。
“我无事,”清和垂了眸。“昨个儿常岚说萧山河欲要把小姐接回洛阳,不过恐怕小姐未至萧府就会有麻烦惹上身,请小姐务必小心。”
“唔。”玄音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我自会提醒小姐小心的。”
清和点头,也不再多做停留,匆匆退下。而待到清和离去,玄音又唤道:“四喜,进来。”门外小厮便应声推门而入:“公子,何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