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面兽心

李成看着面前的八姨太正“咯吱咯吱”地扭动着脖子，一股寒气顿时传遍全身。

八姨太伸出手臂，手臂缓缓抬起，每动一下骨节就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这声音刺的李成头皮发麻。

“八…八姨太，我…”李成咽了口口水，“我知道你有冤屈，那天我看了你身上还的伤口我就知道了，但你我无冤无仇，我也有心为你伸张正义，你别来找我啊！谁害得你你找谁去啊！我就是个借宿的，等这几天把林大王八蛋的钱拿到手我就走了！你别来害我别来害我……”

李成一边叨咕一边跪在地上对着门口磕头，“咣咣”一下下的把额头都磕破了也没停下来，直到累的直不起腰躺在地上才看见八姨太早就不见了。

李成躺在地上长舒一口气，心想等拿了钱打死也不来了，可同时在心里又犯嘀咕，之前的红衣女鬼和八姨太，是一个人吗？

李成心想，应该不是，那天那个女鬼的样子他也看到了，两人长得不一样，死状也不一样，可那天的女鬼是谁？难道也是林大混蛋去世的姨太太中的一个？

等到第二天清早，李成就已给院子净化为由，将几个院子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

这不走一圈不知道，见了才发现，原来林大善人真是名副其实的色，即便死了这么多的姨太太，现在活着的姨太太们除了大太太之外还有三个！而且有两个刚满十八岁！而其他被他霸占过的丫鬟就更多了，李成粗略算了一下，身份明确经常被宠幸的就有十多个，还有十多个只是偶尔被他一时兴起拉去陪床的。

看着这么多年华正茂的丫头姨太太们，李成忽然明白为什么林宅要建这么多院子了。

东园子是姨太太们住的，西院子是这些陪床和得宠丫鬟们住的，南院子是丫头仆人老妈子的，北院是以前不得宠的姨太太们住的。

不过李成转念一想，北院应该不是给不得宠的姨太太，应该是进门不听话的姨太太们，方便他行兽性之事时不被人听见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李成才算真正把林宅的来龙去脉摸透，但他打着净化邪祟怨气为由将整个房间翻个遍，都没在任何一个房间找到那个女鬼的画像。

难不成画像被烧了？还是那人只是个丫头？再或者只是个普通的游魂他多心了？

多心总比没长心好，多个心眼多活几天，李成想着，实在不行，就去找杨大娘的侄女问问。

等到了晚上，丫鬟们准备值夜前，李成把人偷偷叫出来，又把那个女鬼的样貌大致描述了一下，她想了想，说没见过，然后李成又把那女鬼的死相描述了一下，谁知这丫头一听转身就跑！不论李成怎么叫她连头也不回。

之后的几天，李成又从各种角度问了几个平时跟他比较亲近的几个老妈子，结果也是一问三不知，后来见实在问不出来就不问了。

之后有过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林大善人成亲！

这次听说娶的十四姨太是林大善人正儿八经从远方亲戚家求娶来的，姑娘贤惠又漂亮，对林大善人也是一见钟情，林大善人对她也非常重视，从落轿开始，一路背着姑娘进门，还像娶正房一样拜了天地，厅里的所有人都在道贺，但李成在一旁却不觉得像他们说的那样。

拜天地的时候别人都忙着要红包看大太太热闹的时候，只有李成注意了新娘子的状态。

她手腕镯子下有一道红红的印子，像是被绑着刚松开似的，而新娘子的父母在握着新娘手的时候，新娘往后抽了一下却被拽过去。

看着在堂上坐着的新娘母亲，李成猜想，估计是林大善人这个亲戚家里闹荒，家里吃不起饭了所以把女儿卖给了林大善人。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李成特意跟去了饭厅，果然，只见这个母亲不顾来往道贺，只是一心把吃的东西往嘴里塞，而且走到哪儿手里都紧紧攥着一个红色的小包裹，李成估计里面的是银票。

这么一琢磨，李成心里忽然动了个念头。

“你祸害自己家姑娘，那本公子就只好替天行道了……”

酒席一直到晚上下午方才散去，李成也一直以法师的身份跟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说些客套话，席上的人对他也算是恭敬。

等到酒席散去后，李成也跟着送客，当看到新娘母亲的时候，李成特意上前客套，什么赛比貂蝉福比王母的话李成是张口就来，没一会儿就把这人说的花枝乱颤，借着李成话锋一转，提醒她最近要小心身子健康等，说的邪乎又让人信服。

两人在门口聊到宾客全都走散，管家过来招呼说关门熄灯才放她走，李成一直把她送上马车，看着马车走远往北院走。

可刚走到西院，突然林善人的随从就拦住了李成，说新娶过来的十四姨太被安置在北院了，今日新婚恐有不便，就把李成安置西院住。

李成没说什么，只能被人带着回到西院的房间。

刚关上门李成躺在床上开始琢磨，是不是他猜想的那样，就等着看今天晚上了。

到了子时，月亮高悬在头顶，李成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前面的鲤鱼池，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眼皮已经睁不开了还在硬撑，可即便如此，北院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他又等了一会，见没动静这才回屋休息。

又过了两天，管家突然叫李成去正厅，给了李成点银子，明里暗里威胁了李成让他别乱说话，之后就放他走了。

就在李成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正从北院往西院搬、刚刚新娶的十四姨太。两人打了个照面，十四姨太对李成点头示意，李成也拘礼回应。

可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李成突然看到，十四姨太的嘴角，有一道被胭脂遮盖住的伤口！

李成看到她的伤口，突然回手一拦抓住了她的手腕，压低声音小声道：“你嘴上的伤口是不是林大善人打的？”

十四姨太被李成吓了一跳，惊慌失措间一边看着周围是不是有人看他们一边想要从李成手里挣脱开，看手腕被李成死死握着，她扭动了几下，但手腕上的伤口扯的她生疼。

李成见她痛苦的样子，低头一看，她手臂上竟然还有上！看痕迹就像被麻绳紧紧绑着一样。

看着伤口深的吓人，李成的心中突然升起一团火。

“你放手！你这样要是被人看见我就麻烦了！”十四姨太一边小声的说一边用身体挡住来往丫鬟们的视线，她抓着李成的手臂，隔着衣服狠狠掐了一下，李成突然如梦初醒，松开了十四姨太的手。

“抱歉……那个，我是法师！对！我要出府了，临走前我送你个符吧，能保姨太太在宅子里平安顺心，与林大善人恩爱百年。”说完李成就从口袋里拿了个之前叠好的三角黄符给她。

十四姨太接过来，看着黄符冷笑，“平安就好，恩爱……就算了，我受不起。”不等说完，转头就走。

出了林宅，李成的脑子里全是十四姨太转身时眼角含泪的画面。

不知道是心里那点仅有的良知被唤醒了，还是李成只是单纯的为了好管闲事，出了林宅后，他先是回了自己以前住的地方把房子退了，又在厘县边儿上一处角落里买下了一个破烂的院子，收拾妥当后又急忙赶去了济慈堂，找了这里平时专门给官府验尸的仵作，将八姨太的事换个另外的说法问询了一边。

这仵作常年与官府、军阀打交道，见李成描述的尸体不同寻常，对他突然警惕李成，李成也是聪明，见事不妙，急忙换了个说法，说自己的妹妹掉到了井里摔死了，但他们村长非说她妹妹是有了道行的妖孽，要把她妹妹的尸体烧掉！李成这个做哥哥的于心不忍，想让仵作出个证明，证明她妹妹身上的伤只是掉到井里造成的，以此恳请换回她妹妹的尸体带回老家安葬。

要说乱世出邪祟，李成将八姨太的背景添加上修炼和邪祟，又把自己和“妹妹”的亲情说的比天高！两者对比下来，仵作顿时就信了这个胡扯的说法，对李成也知无不言。

在仵作着得到了确凿了论证后，李成又跑去茶馆附近，跟附近干活的老婆子先聊天，最后前前后后用了两天，问了十多个人，其中又结合了林大善人和府中很多丫鬟老妈子的说法，李成才终于把八姨太的故事大致弄了个清楚。

原本八姨太小莲在嫁进林宅前，她父母已经给她看好了隔壁同为庄户的一家人十九岁的儿子，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已经早早就私定了终身，只可惜事与愿违，迫切想要生个儿子的林大善人在一次巡庄子的时候发现了正值青春年华的小莲，并对她一见钟情，于是旁敲侧击地从被的庄户口中套出了小莲的生日时辰，等回到县城，就找了个算命先生批八字。

可那算命先生偏偏也是个神棍，他知道林大善人一心求子，拿着别的姑娘的生辰八字测算就是想知道姑娘有没有生儿子的命，于是投其所好，把这姑娘说的千好万好，是多子的命格，林大善人听说她能生子，高兴的赏了不少金银，之后就开始琢磨怎么把姑娘娶进门。

没成想八姨太贞烈，死都不肯嫁，她的父母见女儿不点头，也一直没同意，而林大善人为了保持自己大善人的口碑，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暗地里叫人弄了点致人昏睡的药，然后在最后一次巡田地的时候，将两口子找了个借口支走，把八姨太迷倒趁机要了她。

之后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又命人向男方家透露八姨太已非处子之身、为人不洁等话，男方家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娶了姑娘，可就在成亲当晚，那男子发现八姨太果然非处子之身并且已身怀有孕，连夜就把人休回了家。

这林大善人听说八姨太被人休回家并且有了身孕，高兴的急忙下聘娶妻。

本来小莲对林大善人不嫌弃，还给了自己名分之举十分感恩，但没想到慢慢接触下来发现林大善人并非外人口中传述那样，并在后来一次，无意间听到林大善人跟管家的谈话才知道，自己被娶进门是早就预谋好的，于是当即责问。

林大善人见事情败露，也不在遮掩，命人把八姨太绑了起来，八姨太反抗，开始每日不吃东西，于是林大善人就让婆子强行喂下。

可之后有一次，八姨太竟然自己解开了绳子并且用手打肚子，管家一看，当即就折断了八姨太的双手脚，而且为了避免伤到孩子，也不许吃药医治。

之后的八姨太，白天被人堵着嘴，反手绑着扔在床上，吃饭的时候用强喂下，终于在之后的某一天，八姨太自己从床上滚落下来，折断了脖子，彻底结束生命。

这个经过里面有不少李成接触林大善人后填充，也有从婆子嘴里问出来的，但不管怎么样，可以确定的过程就是，姓林的确实叫人配了致人昏睡的药，也确实买了保胎药，时间上也跟八姨太嫁娶前后对的上。

当天晚上，李成买了烧酒鸡肉到八姨太坟前祭拜。

他进宅之前猜到姓林的可能混蛋，但没想到这么混蛋，一想到当时掀开白布看到八姨太瞪大的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李成就觉得心有不安。

可官府，姓林的经常拿钱资助，当地的大军阀更是跟姓林的穿一条裤子，官府根本不敢动，李成想给这些这些人讨公道都无处问责。

更何况乱世之中，这种事根本没人管。

李成喝下最后一杯酒，又往地上洒了一杯，叹了口气，上了柱香，起身就走了，回来的时候路过十三姨太的墓，李成忍不住掉了滴眼泪，拿着火柴给她也上了柱香。

正在李成转身要离开坟地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黑影正蹲在一个石碑前轻轻抽泣。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加上已是黑夜，李成没看清那人的样貌，但他隐约记得，那人祭拜的墓碑，似乎也是林大善人曾去世的某位姨太太。

“谁？”李成轻喝一声，那人听到李成的声音，拿着黄纸的手突然停下，侧过头看向李成。

借着火盆的光，李成看着那人的侧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人的皮肤像被火烧一样全皱了在一起，他露出的那个眼睛，在他的嘴角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