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块红盖头

“娘，你死的好惨啊！”

“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娘……”

李成穿着一身麻服孝衣，一手捧着白幡一手抹泪哭成了泪人，撕心嘞肺的哭喊声在整个送葬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

“喂喂！”跪在他前面的一个人回身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胡咧咧什么呢！这姨太太刚十六岁，哪儿来你这么大岁数的儿子！”

“嗨！他是为了一会跟雇主多要点赏钱，你就让他嚎吧。”

李成一听，抬眼瞥了一眼前面那个素有大善人美名的林大善人，只见他脸色阴冷地瞪着李成，李成吓得立马闭上了嘴。

没过一会，黄纸烧尽，哭声渐低，林大善人给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颔首立马打开了庭院里的角门，一行人立马脱下孝服换上普通着装，蹑手蹑脚的抬着棺材直奔后山树林，在早就挖好的坑里落下，匆匆埋葬。

“我们家老爷念各位辛苦，多给一块银元当做酬劳。”

银元清脆的声音捏在手里叮当作响，李成掂量两下小心翼翼地揣进上衣口袋，心想哭这一早上也算值当，琢磨着一会去菜必居好好吃一顿。

刚转身准备走，那管家脸色一沉，声音冰冷地又说，“各位拿了钱也应该知道规矩，今天的事要是谁敢说出去一个字，那就别怪本管家做事做绝了。”

说完，管家把手里的值钱一扬，转身就走。

李成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面只有“吾爱小十三王氏”几个大字，除此之外，连生辰死祭都没刻上去。

“哎，你们说林大善人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这小十三是谁啊？会不会就是前几天新娶过门的十三姨太？”

李成话音未落，为首的男人立马回头狠狠地瞪着他，回身看一眼管家离开的方向，确定李成的话没被听见这才张开了嘴。

“现在各个县城都在打仗，深宫大院内的人命官司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咱们做白事哭丧这一行最忌讳乱打听、嘴不严实的，你逃难来厘县讨营生，没爹没妈一身轻，万一出了事能拍拍屁股转头就走，我们不行！所以，你要找死你自己去，别带上我们。”

说完不给李成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其余的几个人也都给了他一个白眼之后离开。

李成撇撇嘴，回身看了一眼这个墓碑，在地上捡起一摞黄纸扔在墓碑前还没燃尽的小火星上，没一会就燃起小火苗。

“也是可怜人。”

回到家，李成翻身躺在床上拿出在菜必居买的酒菜醉生梦死，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外面早就日上三竿。

两块银元在那个时候可是普通家庭一个月的收入，但李成在菜必居待了几天兜里就没剩下几个大子儿了。

这几天都没哭丧的活儿，李成一脸憋屈地窝在阳台上晒太阳，街道上正好路过一队白事。

现在这个时候外面战乱，正是白事生意最好的时候，李成之所以没活接，八成就是领头的先生不想带他了。

“不带爷，爷自己也能活！”

李成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出去接个白事的活。

这年头，窑子没有饭馆好赚，饭馆没有死人好赚。

哭丧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能哭、会哭就行，虽然很多人也都挣着抢着入这行，但只要自己价钱压得低，就肯定能接着活。

抱着这个想法，李成在街上瞎转悠，可是刚出门，李成就傻眼了。

他以前只会听吩咐接活去哭，但是从来不知道怎么接活，毕竟是接白事又不是接红事，总不能满大街地喊谁家死人了吧？

原本想的挺好但没想到一出本就被现实当头来了一棒，沮丧的李成哭丧着脸转悠了几圈之后最后找了个小摊坐了下来，刚一坐下就听隔壁桌的几个人在说什么。

“我看，这活还是算了，这么邪乎万一不小心把小命搭进去，那我家媳妇自己肯定带不了孩子。”

“我看你就是怕了找借口呢！到时候就算你死了，人东家也会给一百现大洋做安葬费，到时候你媳妇拿钱改嫁，可不知道小日子得比现在过得滋润多少，还用得着你操心。”

李成一听殓葬费就一百大洋，乐的差点跳起来！

隔壁桌见李成的样子一脸坏笑地凑上来，“怎么着老弟，有兴趣？”

李成点头如捣蒜，毕竟这时候有钱才能活，谁会嫌金子压口袋呢。

“小弟刚坐下听了一耳朵，具体是什么，烦劳大哥给讲讲。”

那几人一见李成有兴趣，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李成看那样子就知道，八成是又介绍成的也会有不小的介绍费，要不然像这么多油水的肥差谁都不会交出去。

“老弟一看就是正义阳刚之人，这年月赚钱不容易，哥儿几个看你也不容易，就当交朋友吧！把这肥差跟你叨咕叨咕。”

李成嘴上道谢陪笑，心里早就把这几个孙子骂了一遍。

“有一东家，听说是财主，家里钱粮不缺，但就是家里宅子出现点邪乎事，想找个白事先生给去看看。”

李成一听就乐了，自己虽说是哭丧，但是现在的白事先生十个有九个糊弄，每一个真的，李成天天跟那些人混在一起，耳濡目染，那些糊弄人的招式简直信手捏来。

那些人见李成没害怕还一脸兴奋知道有门路便继续道：“介绍人说，东家无子只能不断娶妻，但是只要洞房之后新娘子就死了。”

“洞房就死？”李成眉头一皱，“每一个都是洞房就死吗？”

那个穿黑帽子的摇头，“不是，有的是洞房第二天死，有的是洞房十多天死，而且也不是每一个都死，也活下来几个。”

李成“哦”了一声，心里大概有点猜想。

像这种财主为了生子娶妻的，大多数都是强娶，一些良家姑娘贞烈不从，被迫事后自尽也是常有的事，而财主为了掩人耳目瞒着不让外人知道所以不透露名号，也是情理之中。

“那些死了的是不是都是自杀？”李成问道。

那黑帽子男人表情忽然有些严肃，迟疑了一下，“说是自杀，但我觉得不是，因为介绍人说，每一个死者在死的时候，头上都盖着一块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