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姚二郎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

最后提起林诚和许家合伙，要去安南国，办种植园，顺便想要给御拳馆的弟子谋一条生路。

自古都是穷文富武。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习武之人一定很有钱，而是有钱的人才能去习武。

看到着，可能很多人会疑惑。

觉得练武要花什么钱啊，随便在山里找两块大石头，都可以举着锻炼啊！

但那个叫健身，不叫习武！

古代的武人，尤其以上战场杀敌立功，封侯拜将为目标的武人。

至少要会箭法，会骑术，会几样兵器，其中更以枪法为佳。

然而，古代一把好弓的价格可不便宜。

宋人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里面记载，北宋时期，一石强弓，在边塞西军里，能卖到二三十贯，且有价无市！

一匹好马就更贵了，其价值一点也不比后世的宝马奔驰便宜。

换句话说，不是富二代，根本承受不起练习骑术，箭法，各类兵器的消耗。

而练武骑马这东西，就要拳不离手，人不离鞍。

如何赚钱，这也是摆在御拳馆弟子面前的最大难题。

换做二三十年前，御拳馆的弟子自然不用操心。

那时候的御拳馆弟子，不但西军禁军抢着要。

哪怕随便去找个大户人家做武教师，比如水浒传中曾头市的教头史文恭。

那样的身份，整个曾头市都敬服不已，可比像孙淼这样，在商队里做护卫好多了。

当然，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眼下御拳馆的弟子，的确连保障生活都做不到，更别提专心于练武了。

周桐的三徒弟陈孝存闻言，目光一亮，忍不住开口道：“好啊，我正愁没地方安排那些小崽子，要是让他们依着大郎的意思，去安南做种植园护卫，至少可以养家糊口。”

不过……

听完林诚的解释后，周桐却目光微沉，语气冷淡地道：“我不同意。”

这话一出，场中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陈孝存急了，忙道：“师傅，这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同意林大郎的提议？”

周桐好没气地登了陈孝存一眼，随后才开口道：“我御拳馆的初衷，就是为我大宋培养可战将士，岂可去给商人当什么武装护卫，还是去安南这种蛮荒之地！”

听到这话，林诚不乐意。

合着，这周桐还是个老顽固？

“周老前辈，你这话可就错了！”

“我何错之有？”

周桐这一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商人，他一直觉得商人唯利是图，见小利而忘大义，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大错特错！”

林诚站起身子，注视着周桐泛着精光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道：“元丰五年，安南不过撮尔小国，却聚八千余兵丁，悍然入侵我大宋领土，杀我同胞，三日间，屠了安平、太平两城万余百姓。”

“战报传到汴京，满朝朱紫却以大局为重，不可擅动边衅为由，任凭那两城百姓死去。安南国甚至堂而皇之前来朝贡，进贡几颗野果罢了，朝堂却还他十箱金银。试问，天下间还有比这更错的事情吗？”

“这……”

周桐被问得哑口无言。

当年，他刚当上御拳馆教师不久，听闻此事后，恨不得立刻带兵，平了安南小国。

可那时候，宋朝刚吃了一个大败仗，原本想要一举灭了西夏，谁料却被对方围歼了两万余将士。

满朝朱紫大概是被这场新败，吓破了胆子，所以才嚷嚷着以大局为重。

看到周桐一时无言，林诚轻哼一声接着道：“既然满朝文武不愿意替安平太平两城百姓报仇，那便由我们自己来报。”

周桐毕竟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不会因为林诚的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就无脑支持他。

他只是略微皱了皱眉问：“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如何去报仇？”

林诚不答，只是从怀中拿出了几张纸。

上面记载的，正是安南国甘蔗种植园计划！

内容的绝大部分，都照搬了当年西方殖民美洲、非洲的做法。

而且，比起当年西方那惨无人道的做法，林诚还觉着自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周桐接过计划，逐字逐句认真看起来。

当看到其中的很狠辣处，忍不住拍案叫绝。

但最让他满意的，还是林诚在计划书末尾，实实在在阐明了这么做的用意。

“林小子，你真觉着我大宋和夏辽之间必有一战，而且就在这一二十年间？”

“这是自然！天下大势，循环往复。这世间没有永远不落的王朝，辽国也不例外。周老前辈可知道，这些年为何我们屡屡打不过辽国？“

“辽国兵多将广，我大宋虽地大物博，但一没有战马，二没有可以倚靠的险要之地！”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大宋将士生长于安乐之地，不经历战斗，如何是辽国虎狼之师的对手？”

林诚这话一点都没错。

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这点，从十几年后，偌大的辽国，持续近百年的亚洲霸主，却在短短几年内，被女真金人打的差点亡国灭种！

真的是女真金人实力强悍到，满万不可敌吗？

自然不是，这一切还是因为，辽国从君主到百姓，全部沉溺于自己国家是世界第一强国，连中原大宋，都要对自己俯首称臣的美好幻觉中。

然而，就在辽人沉溺享乐，不理世事之时，女真金人却咬着牙，在白山黑水里，慢慢积蓄着力量。

另外戏剧性的是，女真金人趁着辽人沉溺享乐，对女真太过苛待而灭了辽国后几十年，女真金人的贵族，却不可避免的踏上了当年辽人曾经犯下的错，最终也被同样受女真压迫的蒙古人灭了国。这一切，就好似一个循环。

从这件事情上，我们能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类从历史上学到的最正确的一句话就是，人类永远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听着林诚从各方面分析，让御拳馆弟子去安南国充当武装护卫的好处，哪怕顽固如周桐，一时间也犹疑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林诚趁热打铁，继续鼓动道：“另外，我听二郎说过不少周老前辈的事，知道你一心想着抗夏抗辽，想着收复西夏故土，收复燕云十六州。以我之见，朝堂和西夏之战不会太远了！现在让弟子们去安南历练，经历搏杀，将来才好上战场，为国尽忠，也为自己博一个前程。如此双赢局面，周老前辈为何不同意？”

事实上，不但是林诚，哪怕是现在汴京的老百姓，都知道大宋朝和西夏之间必有一战！

西夏原本是大宋藩属，党项人李元昊趁着大宋被辽国击败元气大伤，便揭竿而起，成立了西夏国。

大宋见状自然不乐意，这百年间，大宋和西夏的状态一直都是打打停停。

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

虽然最近十余年，一直处于休战期，双方各自休养生息。

但永乐城一战，大宋虽然付出了两万将士的代价，却占据了横山一代的战略要点。

从此以后，西夏无险可守，只能被迫从战略进攻，转为了防守。

相反，大宋却可以依靠着横山一代的战略要冲，进可攻退可守，从此立于不败之地。

哪怕现在西夏皇帝再怎么昏庸，他也绝对不会放任大宋占据横山这么重要的战略位置！

整个大宋上到官家，下到平民百姓，都明白大宋和西夏迟早要有一场倾国之力的灭国大战！

而且，这一战很快就会来了！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好半天，周桐才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看了林诚一眼道：“林小子，你的确说服我了，好，我同意御拳馆的弟子去安南，但你须得答应我，但凡御拳馆弟子，不得做对不起大宋的事情。”

“这是自然。”

二人击掌为誓，这事儿就算是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