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食客

眼看烤架上的羊肉串已经有六七分熟，油脂不停滴落在木炭上，发出啪滋的声音。

林诚这才小心地从怀里面掏出三个小木筒，这里面装着他亲手制作的调味料。

胡椒、孜然，以及现在宋朝百姓最常使用的花椒所研磨成的粉。

把粉料均匀涂抹在烤肉上，翻转几次，烤熟后，一份孜然烤羊肉就算是完成了。

林诚取过一支，尝了口。

“东家，味道怎么样？”

两个护卫，吕大和陈小五，全都眼巴巴望着林诚。

感受着孜然独特的香味，混合着烤肉的酥脆，在嘴里爆开。

林诚满足地笑了起来。

来北宋这么多天了，赚再多的钱，也比不上这熟悉的后世烧烤味道让他开心。

他咂巴了两下嘴巴，有些意犹未足。

“可惜了，号还缺少一瓶冰啤酒，不然就圆满了。”

林诚摇了摇头，指了指剩下的羊肉对吕大和陈小五道：“你们也尝尝味道吧。”

两个护卫闻言，迫不及待地抓起烤架上的羊肉串，胡吃海塞起来。

“好！好吃！”

“东家厉害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肉了。就连那些个辽国牧民，手艺也比不上东家！”

吕大和陈小五都是武人，也不认识什么字。

千言万语，也就剩下了好吃二字。

林诚哈哈一笑，正想开口。

忽然间，门口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紧接着，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请问，这里的主家可在？”

林诚愣了愣，示意小五去开门。

没多久，就见小五领着两人走了进来。

“东家，这二位是过路的游人，说是早上出门急，没来得及带吃食，闻到东家这里的烤肉香气，便冒昧想要出钱买两串。”

小五话音刚落，两人中，先前喊门的中年男子颇为不好意思地朝林诚拱了拱手。

“主家安好，这位是我家老爷，今日在这金明池游览风景，途径此地闻到主家的肉香，唐突主家了。”

听到这话，林诚朝着二人看去。

中年男子做管家打扮，带着一顶方帽。

虽然只是仆从，但他穿着的衣服一看就是上等蜀锦，气度俨然。

而他身后的老爷，年纪约莫五六十岁上下，颌下长须及胸，穿着一身淡青色儒衫。体态虽清瘦，但那一双眼睛却很有精神，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林诚让人特质的烤架。

说话间，管家顺手从怀中掏出一贯钱，脸上笑意盈盈。

在他看来，这一贯钱别说是几支烤串了，放市面上，大半只羊都能买下了。

谁料……

“既然知道唐突还来做什么，请吧。”

林诚撇撇嘴，懒得和这几人多说，抬手就要送客。

一贯钱？

开什么玩笑。

光是他那一小木筒的孜然，其价值就不止一贯。

要知道在这年代，孜然还没有大规模种植，一直都是被西域商人当做贵重香料，贩卖到大宋。

而且这管家虽然表面上谦逊有礼，但自打进了院子后，明里暗里都透着一股子上等人的倨傲之意。

“你？！”

中年管家脸色一青，就要发作。

却不料，他身后的老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开口道：“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说罢，身着儒衫的老者转头看向林诚，笑吟吟地道：“我这管家不懂事，还望主家原谅则个。不过主家这道烤肉倒是别有新意，如果我猜的不错，其中应该有三种调味料品。”

“哦？”

林诚闻言，颇为诧异地看向老者。

随口问：“那你说说，这三种调味料是什么。”

老者轻轻抽动鼻翼，沉吟片刻后回答道：“有最常见的花椒，有西域番商贩卖，较为少见的胡椒，还有一种……”

说到这，老者略微迟疑了一下。

好半晌，才带着不确定神色，缓缓道：“这最后一种的香气着实少见，但我曾在皇家大内，闻过这种味道，此物名为孜然，乃是一种很稀有的西域香料！”

“不错。”林诚目光一亮，没想到这老帅哥还真有两把刷子，光是凭着闻味道，就能猜出烤肉中的调料。

这等本事，放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美食品鉴专家啊！

“先生好见识，相逢既是有缘，先生若不嫌弃，就尝尝这烤肉味道如何吧。”

林诚请老者坐下，随后让吕大抱来了一坛三日醉。

看到这三日醉，老者倒是目光一亮，轻笑着说：“小友也好酒？这三日醉是丰乐楼的招牌好酒，老夫离开汴京有两三个年头了，甚是想念这三日醉。”

说罢，老者接过酒碗。

缓缓抿了口略带浑浊的酒液，缓缓吐了一口气。

看到对方满脸沉醉的模样，林诚心中暗笑，一坛比后世啤酒度数还低的酿造酒，都能让对方迷醉。

要是他尝过高度蒸馏白酒，岂不是要高呼仙家玉酿了。

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起美食。

不得不说，这老帅哥除了风度翩翩外，这见识也的确广博。

据他自己所说，这些年他走南闯北，品尝过各地美食。而林诚这烤肉，兼具了酥脆与肥嫩，其风味更绝。

“还未请教长者姓名？”

“老夫安阳人士，姓韩，小友若不嫌弃，唤我一声韩老便是。”

林诚学着宋人的礼仪，抱拳回礼道：“在下林诚，勉强算是汴京人士，不过常年在外，最近才回到汴京。如今客居在这南郊，也算清净。”

哪怕老者没有言明，林诚也知道对方身份绝对不简单。

要知道，金明池可是皇家园林，只有在每年的三到五月才会对外开放。

其他时间，等闲百姓根本进不去。

从这老者的言谈举止，以及他能在金明池来去自如来看，至少也是朝廷大官。

不过对方不说，林诚也懒得问，就当是个萍水相逢，脾气对味的食客。

一老一小相对而坐，所聊美食，不仅让旁边的吕大和陈小五直咽口水。

连原先还满是傲色的韩老管家，这会儿也不由对林诚刮目相看。

别的不提，就只这一顿烤肉所花费的名贵香料，就值好几贯。

更别说，不管韩老说的是辽国的牛羊，还是儋州沿海的海产，对面的主家都能侃侃而谈，说出好几种烹饪手法。

这等见识，管家听着早已是自愧不如。

时间匆匆，转眼夕阳西沉。

管家估摸着时间，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老爷，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不然夫人该着急了。”

正在兴头的韩老被这一打岔，不由满脸不忿地瞪了管家一眼。

随后他看了看天色，颇有些意犹未尽，转头看向林诚：“林小友今日所言，真教老夫大开眼界。等来日，小友酒楼开张，老夫必亲自到场恭贺！”

说完，韩老沉吟片刻，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乳白色的羊脂玉佩。

玉佩呈双鱼型，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韩’字。

“叨扰小友半天，这便算是今日的饭钱罢。”

林诚还未来得及说话，韩老身旁的管家却脸色一惊，急忙打断道：“老爷，万万不可，这玉佩……”

只不过，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韩老给瞪了回去。

林诚原本还没想过要收什么饭钱，但听管家这么一说，他反而接过了玉佩。

“长者赐，不敢辞。如此，多谢韩老了。”

老者告辞离开后，林诚顺手把玉佩挂在了腰间。

正准备回去休息呢，院外忽又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打开一看，却发现是隔壁的邻居，姓李的老婆婆。

李婆婆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正是那日，冤枉林诚的，名叫小小的女孩。

小小躲在李婆婆身后，怯生生地探出脑袋偷偷望向林诚，脸蛋稍稍有些微红。

想来，她还在为那天发生的事情而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