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斋术（中）

在红衣男子掐住自己脖子的一瞬间，玉辰子惊恐的发现，自己完全断绝了与内丹的联系。

要知道，妖族修行不同于人类，草木精怪，飞禽走兽，开了灵智之后，最重要的就是温养出一颗内丹，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精怪修行，全凭一颗内丹吸取日月精华，中间没有任何境界的过渡，除了那种天赋异种的上古大妖后裔，一般的妖族几乎没有任何的修行方法，就是单纯的依靠天性修行，每个精怪在这个境界里都是拼上一生的运道与岁月，因为只有化形为人才能继续修行的下一个境界，其艰难程度不是人类修行天堑可比拟的。

而化形后内丹就显得更为珍贵，天赋神通、力量源泉皆来自于此，依靠一颗内丹沟通天地，感悟法则，继而才能走上大妖之路，甚至成就传说中的不死不灭的大圣之身，踏上九天。

而化形境的妖族至少也等同于人类养气巅峰的入魂境的存在了。

此刻，自己竟在这个红衣男子一抓之下，浑身动弹不得，甚至连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也失去了感应，玉辰子彻底懵了。

他现在跟白骨妖面对气剑时候的想法有点一样，大人不是说，只要不碰到那个人，长安城随我折腾吗？

我还没出手呢啊！

虽然他们口中的大人不是同一人。

‘砰砰砰’的几声闷响，玉辰子被红衣男子掐住脖子以快到鹿鸣山都没有看清的速度，推着撞破了山河斋专门修建的用来抵挡一般养气者的青金石高墙，最后一把摁在了后院的老槐树上。

“李三郎！”，来不及感受后背传来的疼痛，失去方寸的玉辰子呼吸急促的大喊。

他只能寄希望于李三郎了。

远处，李三郎逼退鹿鸣山，双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亮起比对付鹿鸣山时浓郁数倍的光芒，抬起遥遥一指，两道紫红色如实质的真气点在了红衣公子的后背上。

暮然间，玉辰子只觉得眼前紫红色光芒一闪，红衣公子不闪不避，任由那两道紫红色真气点在后背，置若罔闻。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虽然令我不怎么满意，但我也不能食言，我叫苏夜白，你应该听你家大人说过，毕竟，在长安城，我还比较受人欢迎的……”，红衣公子松开手，冲玉辰子一笑，眉间仿佛悬有骄阳。

苏夜白！

玉辰子刚要惊呼出声，就觉得头顶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红衣公子苏夜白！一个在极北之地敢扯着几位大妖跳荒渊的苏夜白！也是自家大人千叮咛万嘱咐来到长安城唯一最不能招惹，也最好不要碰到的人！

这是玉辰子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而后彻底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的。

“你们去别处增援，这里交给我了”，红衣公子苏夜白从玉辰子头顶收回玉箫，转头朝鹿鸣山带领的林字营说了一句，鹿鸣山点头带领众人消失，留下四个李三郎带来的黑衣人，愣在原地。

而后苏夜白才转身望向几十丈外李三郎。

“指法倒是有点意思，有名字没？”。

“想了一个，还没定，一阳指，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比苏凤起取名字水平好多了”

“降龙十八掌吗？呵呵”

“你不该再来长安城的，更不该勾结妖族，祸乱长安，这样他会很难做……”

“当年要不是九尾狐，他也成不了如今赫赫有名的昌林王吧，我只是让他再见一面故人，他难道不应该谢谢我？”

“知道为什么来的是我，而不是他吗？”

“怎么？难道如今的李三郎不配见一见他昌林王苏凤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故人久别重逢，闲话过往，不过这话里行间似乎藏着重重隐情。

“当年的事很难说的上谁对谁错，听闻你跟道家结下法缘，如今已贵为一门祖庭的天之骄子，他也成了守卫长安最年轻的武王，前尘往事，还放不下？”望着李三郎鬓角霜白，苏夜白叹了口气。

“我这次来，不是来找故人叙旧的，当年盛唐覆灭，长安城破，你我三人有言在先，他年再见，便没有丝毫情分可言，来，就让我这个长安城的丧家之犬见识见识当年冠绝我们那一代的红衣公子，如今修行到了何种让我仰视的高度了！”

李三郎右手一抓，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出现在手中，遥指苏夜白，身后双日凌空意象在全部消失，左手紫红色光芒变成了一种神秘的蓝色，接着一只天蓝色的蝴蝶在左翩翩起舞，拖动着一道绚丽的轨迹。

雪白的剑身紫气盈盈，唰的脱离右手，疾射而出，消失不见。

而后左手连点三下，一阳指的催动下，三道神秘蓝色的气柱自指尖射出。

“看这气象，心斋术终于是让你练成了？也好，也让我见识见识盛唐皇族一脉相承的御气术”，苏夜白手中玉箫消失。

左手叠右手，神情肃穆，金色气流狂暴汇集，在身后汇集成一个金色的‘临’字印符，印符上方金光缭绕，煌煌天威，不动如山。

“能将九字真言炼化成本命字，如此世间少有的神通，我也期待很久了！”

三股蓝色气柱迎上金色‘临’字印，幻化形成一团蓝色气流覆盖上‘临’字印，下一刻，李三郎肩膀上蝴蝶轻轻扇了一下翅膀，光团上有一道跟蝴蝶一样颜色的流光闪过，下一瞬，‘临’字印凭空消失不见。

苏夜白双目亮起一道似是能看透人心的金光，凝神望向李三郎肩膀上的蓝色蝴蝶。

“将道法隐藏在武夫真气里，以假乱真，自成天地？这也是心斋术？”

“不是，心斋术气其实只是一种比较神异的御气法门，并非神通一类，只是刚好最近有一些机缘，在江南道的一座山岳的残破道观里，得到了庄圣的梦蝶神通而已！”，李三郎傲然一笑。

苏夜白恍然，右手叠左手，反转大手印，轻喝一句，：“那我倒要看看，你李三郎究竟是庄周还是蝶？”

“法相天地，不动明王印！”

两人中间，一粒芥子光芒急速膨胀，眨眼间如同山岳，金色‘临’字印符破开蓝色气流，蓝色气流碎成一缕缕气箭朝李三郎爆射而去。

不动明王，掌天地灵气，降三世三昧耶会！

蓝色的蝴蝶翅膀连扇了几下，狂暴的气流消弭于无形，而后一个振翅，飞入金色字符，隐入其中。

不动明王印与心斋术驱使的庄周梦蝶再次纠缠在一起。

二人头顶，雪白长剑与刻有金色玄纹的玉箫一触即分，再是迅速缠在一起，叮叮当当，清脆的交鸣声带起细碎的绚丽流光，在夜空中如浓密的闪电，裂开黑暗。

就在此时，一团黑气从远处御风而来，黑气后面剑气纵横，一群少年脚踩长剑，紧追不舍。

黑气来到李三郎近前，‘莫婆婆’手持白骨剑现出身形，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副受了欺负的孩子看到亲人的神情。

“大人，有一大群入魂境的醒世学宫少年在追我，太吓人了，跟大人你说的不一样啊，他们不怕我，我也吓不住他们，要不是有白骨剑护身，可能我这会儿已经被他们斩落于剑下，去见先祖了！”，‘莫婆婆’看到李三郎，苦着脸，心有余悸的说。

李三郎身体一僵，有些哑然的看着这个认自己为主，并且潜伏在长安数年，担任了自己计划中最重要那一环的白骨妖，嘴角苦笑。

化形期的白骨妖，手持白骨一族大圣传下的能封禁山水神祇的宝物白骨剑阵，哪怕是遇见渡海秘境养气者也有的一拼的妖族，竟然被几个刚出世的入魂境少年吓成这幅样子。

还没等自己开口，一道剑气从眼前闪过，径直斩向‘莫婆婆’。

‘莫婆婆’手中白骨剑慌忙一举，堪堪挡住。

“呔！你们这些少年不要欺人太甚，屡次三番对本仙出手，气死我了，人类都这么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吗？本仙不发威，你们真当我好欺负是吧！”白骨剑黑气暴涨，‘莫婆婆’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四周，这才看见自家大人对面的有个红纱覆白袍的男子。

这个人类看上去比那几个少年好对付多了，对，就他！想到这，‘莫婆婆’拎着白骨剑就冲苏夜白冲了上去。

李柒染与幻剑书盟众人满脸疑惑。

苏夜白回头看了眼号称九尾狐坐下第一站将，此刻正昏迷中的玉辰子，又转头看着浑身黑气缭绕，声势骇人的冲向自己的‘莫婆婆’，最后同情的看了眼李三郎。

妖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吗？

李三郎一手扶额，叹了口气，随后示意四个黑衣人拦住李柒染与幻剑书盟众人，自己则是挥手召回半空中与玉箫纠缠在一起的雪白长剑，闪身拦在‘莫婆婆’与苏夜白之间。

“这条路一直往前就能出城，此间事了，速速离去”，李三郎长剑指了一下长安城东门方向，仗剑与苏夜白再次纠缠在一起。

‘莫婆婆’先是一愣，接着就看到跟自家大人战在一处的红衣男子周身金光闪闪，不动明王印携缭绕灵气，煌煌如天威降世，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太危险了，如果不是大人会半路截住自己，这要是冲上去，估计此时已经被红衣男子强行镇压灭杀了。

而且，它竟然在那枚金色印符里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战栗！

快走，长安城太危险了！

太欺负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