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字乙号班，甲字三号院

通篇正气歌念诵完，三百少年能站在原地的只剩三十多人。

当九位先生手中戒尺的光芒隐去，剩余的三十多位少年，眼神终于恢复清明。

“我是人院的先生俞唐，你们刚才所处的是我们九人用手中戒尺制造的幻境，为的就是筛选出心思坚定，内心纯良之辈”，腰悬古玉的先生来到陈长安跟封不秋二人面前。

“文公的正气歌，能引出天地间最公正最光明的浩然之气，也是我辈读书人安身立命之本，让你们跟着念诵，是想看在你们当中能有几人能得到浩然正气的认可，这一关，你二人不仅能跟它产生共鸣，更是在幻境中引动天地异象，这份天赋在历届学子入宫大考中也是寥寥可数的，所以，鉴于你们二人的表现，根据学宫规定，免去第三关大考，从现在起，你们就是醒世学宫人院的弟子了”，

陈长安跟封不秋对视一眼，这就算通过了？

“这是学宫出入的玉牌，如果没什么意外，以后你们在人院的修习的课业就由我来教授了，等下你们可以凭借它去领两套弟子服，明日辰时在人院门口汇合”，俞唐递过来两枚正面刻有醒世二字的玉牌。

“陈长安拜见俞先生”

“封不秋拜见俞先生”

“先生，那第三关的大考是什么啊？”封不秋接过玉牌，好奇的问。

“围着那边的九国宫殿跑一圈！”俞唐伸手在远处九国宫殿的位置大致画了个圈，瞥了眼学宫门口右侧那六个打扮各异的汉子，笑容古怪。

封不秋脸色一白，对站在原地正在大口喘着气的三十多位以后可能是同窗的少年投去了一道同情的目光，再不开口，拉着陈长安飞快的跑进学宫去领弟子服了。

领完弟子服出学宫的路上。

“不秋，你等下去哪里？”，陈长安问。

“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吧，从我们村到长安整整走了一个月，怕误了时间，都没好好睡过觉”，封不秋说。

陈长安低头，看着封不秋脚上那双已经磨破露着脚指头的草鞋。

“去我家吧”

“这……”，封不秋有些难为情，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陈长安一把拿过弟子服，拽着他竹杖的另一头往广场上陈破甲所在的方向走去。

“喂，陈长安，你慢点，我鞋掉了……”

当晚，陈母做了一桌子的菜，多是农家小炒，还有些左邻右舍送来的一些极容易储藏的腊味，陈破甲打了一壶老酒。

吃完饭，陈长安跟封不秋二人排排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托着下巴，仰望夜空。

月朗星稀，银河浩瀚，中秋刚过，月亮竞比昨夜还圆，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爷爷在村东头的破庙里抱回了被冻得只剩一口气的我，身上什么也没有，爷爷说，也许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每年只要一到秋天我就会生一场大病，但也总能莫名其妙的熬过去，后来，大山外边来了一个落魄的书生，书生在村西头开了个私塾，自称先生，爷爷用二斤鸡蛋在他那里换了我这个不秋的名字”

“六岁的时候，村子里闹起了瘟疫，爷爷没熬过去，去世了，爷爷下葬的第二天，家里就没东西吃了，我以为我熬不过那个秋天了，第二天一开门，囡囡的娘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在门口等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每天家门口总会有村里挨家挨户送来的食物，我知道，他们自己其实东西都不够吃的……”，封不秋眼中有雾气升起，使尽抽了抽鼻子。

恐怕也只有这样的村子才能走出封不秋这么干净的少年，陈长安这么想着。

小院里四下寂静，抬起头，夜空中适时划过一颗流星。

希望他爷爷在那边会过的好一点吧！

第二日，朝阳升起，长安城开始新的一天。

此刻，人院门口，三十个身着崭新的蓝色醒世学宫弟子服的少年迎着滚滚升起的红日，束身而立，意气风发。

陈长安有些奇怪，怎么除了自己跟封不秋其余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走路也都一瘸一拐的。

“那六个家伙，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啊，让我们围着这么大的九国宫殿整整跑了三圈，完事才告诉我们，其实跑完一圈没掉队的就已经通过第三关大考了，到现在我都忘不了第二圈没跑完被淘汰的那几个人离开时的表情”，人群中有人抱怨。

“听我爹说，那六位先生曾经也是学宫弟子，如今都在昌林王的林字营中效力，这次学宫专门把他们请回来负责学宫大考并且担任教授我们武学的先生，据说林字营中那些出自学宫的师兄们为了抢这几个名额都快打翻天了，个个争着要来，最终决定武力比拼，胜出的才能来”，有人知道一些内幕，揉着胀痛的大腿低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六位师兄其实是打倒了一整个昌林王麾下以军功著称的林字营来到这里当我们先生的？”有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

“难怪啊……”

就在众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人院中突然有叮叮当当的编钟声响起，俞唐跟另外一个身着黑色先生服的男子从大门中走了出来。

当看清那人的面貌，上一刻还在叽叽喳喳的少年们，瞬间鸦雀无声。

“孩子们，跟我进来吧，我带你们熟悉下今后几年咱们朝夕相伴的地方”，俞唐手中戒尺换成了折扇。

“等等！”，黑衣男子硬声打断。

“谁是陈长安跟封不秋？”

陈长安跟封不秋对视一眼，应声出列，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按照学宫的规定，你二人免去了第三关考核，但身为你们以后的武学先生，我不希望我的学生们当中有例外，现在，你们沿着九国宫殿跑一圈，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找我报道！”

封不秋刚想辩解，就被陈长安一把捂住嘴，拽着跑了。

“兔崽子们，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我不想听到的话，所以我现在很不高兴，但是呢，我这个人比较讲道理，有一点你们没说错，我的确出自昌林王麾下林字营，以后就是负责你们这个班武学修为的先生，鉴于你们是今年第一批通过考核的学子，刚才说过的话，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但是，作为同窗，现在有两个同学去跑步了，你们是不是应该等着他们？”

剩下的二十八个少年一头雾水，不知道黑衣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人说话。

“但是我觉得就这么等着又有点无趣，怎么办呢？”

“这样吧，所有人，听我口令，马步准备！”

兴许是昨日余威尚在，少年们下意识的身子笔直站好。

先生俞唐一阵苦笑。

于是，一些生活在学宫附近的老百姓就看到这样一幕，两个身穿崭新学宫弟子服的八岁少年以学宫大门为起点，满头大汗的绕着九国宫殿跑着大圈，其中手持竹杖的少年不断冲另一个唇红齿白清秀少年嘟囔着。

而刚做完早课的师兄们则好奇的看着门口二十八个龇牙咧嘴蹲着马步的师弟，面露同情。

整整一个时辰后。

封不秋扶着脸色苍白的陈长安回到人院门口。

不同于封不秋，从小身体孱弱的陈长安跑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跑不动了，能坚持着跑完一整圈完全是凭着一份不轻言放弃的信念还有在后面推着自己的封不秋。

“好了，算给你们的见面礼了”，扔下一句话，黑衣男子转身走了。

少年们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动一根手指的力气。

“不许倒下，站好了！”缓步走远的黑衣先生声暴喝。

人院门口，一片哀嚎。

“孩子们，他是你们的武学先生赵灭图，以后的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如果在武学修为一科达不到他的要求是不会被准予离开人院的，跟我来吧”，俞唐当先进入人院大门。

进了大门，正对着门口的是一面三丈见方的照壁墙，墙上有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二十二个大字气势磅礴，笔势雄奇，姿态横生。

右下角落款，读书人姜启！

俞唐带领诸位少年，双掌伸直，四指并拢，一前一后叠放在身前躬身行礼。

绕过照壁，眼前是一座三层的高大建筑，也是人院占地最大的建筑，俞唐告诉众人，一层讲学堂是少年们以后上课的地方。

“人院学子按照入学宫年号划分为天、地、乾、坤四个序列，四个序列又会按人数分别设为甲乙丙丁四个班级，你们是今年的第一个班的学子，按照你那号跟序列，你们被划分为昭明二十三年，天字乙班”，俞唐耐心的跟众人依次讲解。

二层先贤殿供奉的是诸子百家的先贤画像，三层文庙供奉的是至圣先师牌位。

再往后面，是宽大的演武场，演武场的尽头是藏书楼，藏书楼左右两侧分别是魁星楼与文昌塔。

人院最后面是学子居住的房舍，房舍自成院落。

甲字三号是一座中庭无顶的院落，庭中有竹，笔直翠绿，傲然挺拔。

陈长安跟封不秋二人被分到了这里的其中一间精舍。

把随身物品放进屋里，封不秋小心翼翼的从竹杖上那个破旧小布袋里倒出几枚种子，拉着陈长安把它们埋在了院里的绿竹下。

陈长安问他种了什么，封不秋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