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京

早上醒来时已近正午，李小天衣冠整齐地睡在阁楼，脑袋昏沉。屋子里空无一人，陈羽没回，姑娘也不在。刚洗漱完，姑娘回来了，提着一袋子菜，在李小天眼前晃悠两下：“今天让你尝尝姐的手艺。”

“你不用上班的吗？”

“辞了。”

“为啥？”

“我，昨天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你只说自己失恋，哭得跟什么似的。”

“噢。失恋的那男的，是我老板。”

“牛逼！”李小天说完，逃离了尴尬现场，回了房间。

姑娘在厨房迟疑了几分钟，还是问了李小天：“我，昨晚没做什么吧？”

“嗯，没什么，也就骂了一晚上的‘男人不是东西’。”

接着，又陷入沉默。

那顿饭吃得寡言少语，李小天扒拉两口，就以“宿醉头晕”为由躲进房间，给陈羽发了条信息：赶紧回来救驾！

陈羽回：救你大爷！

李小天回：没开玩笑，回来跟你说。

陈羽回：等我下班。

李小天趁着姑娘上楼的工夫，去洗了个澡，刚换好衣服，姑娘就下了楼，跑来敲门：“小天，陪我看电影去么？”

“啊，你等我下。”心中不安，但他嘴上答应得却很敏捷。

看完电影，李小天还陪姑娘逛了街，两人挨着并排走。看到糖葫芦和奶茶，姑娘会拉着李小天胳膊跑过去，特像热恋中的情侣。在李小天看来，那就是不挑明的暧昧关系，但若挑明了或许什么都不是。

离开新街口商场时，姑娘对李小天说：“谢谢你陪我，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晚上我跟陈羽约了朋友喝酒。”

“能带我吗？”

“这次可能不行，陈羽约了个朋友，给我介绍工作。”李小天编了个自认完美的理由。

“那回去吧。”

“不逛啦？”

“累了，想回去躺着。”说完，姑娘就伸手拦了车。

两人车上一句话没说，姑娘刚到家就上了楼，一直到李小天跟陈羽出门都没下来，一言未发。

陈羽多情招女人喜欢，自然情商也高，他立马觉着不对劲，刚出门就问李小天：“你俩是不是勾搭上了？”

“当我是你啊，见一个爱……”李小天话还没完，就被陈羽一声假笑拦住。

小区楼下站着位姑娘，大老远就往陈羽这边走。近前来看，生得相貌清纯，身材丰满，李小天心想：错不了，这就是陈羽喜欢的类型。

陈羽指着姑娘说“这是兰罗”，指着李小天说“这是二货，李小天”。

兰罗客气了句：“陈羽，你朋友够帅的，比你帅多了！”

陈羽回怼：“你瞎呀！”

兰罗娇嗔道：“滚！晚上去哪儿？”

“1912，我找朋友定好了位子。”陈羽口中的1912，是南京年轻人最多的夜生活聚集地之一。

李小天这才明白，出门前陈羽死活让他换身干净清爽的衣服，还特地喷了点香水。

那会儿，1912有种活动形式叫“版聚”——在类似同城生活的论坛上发起的酒吧交友活动，按人头收费，男生一般50到100不等，女生免费，颇受年轻人喜欢。到了酒吧，基本都是站着的散台，谁也不认识谁，软饮勾兑假酒随意喝。版主为了调节气氛，每桌会安排几个“老人”玩游戏带节奏，真心话大冒险、摇色盅、划拳等花样百出。参加活动的男女各凭本事，版主概不负责。

那晚，李小天第一次参与版聚，第一次去酒吧，那里似乎打开了他的新世界。1912是酒吧街区，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小伙姑娘穿着战衣粉墨登场，没人关心白天的工作，甚至都没几人真正相信彼此说过的话，到了夜场就该扮演心中的角色，会玩的人才能更好生存。

杵在酒吧中央，李小天体会不到关注度，他还天真地奢望能有人愿意倾听，愿意懂他。他问陈羽：“你看过《独自等待》吗？里面有个桥段跟这相似，要是把这灯全关了，一个个都跟傻子似的。”

“那你看过《心灵捕手》吗？理论谁都会说，真正体验过的人才有资格点评。”

“哎，陈羽，跟你说说昨晚的事……”

陈羽听得不耐烦，直接给他打断，回道：“不就那么回事儿嘛，她现在难过，找个人陪陪。你压根儿不是她的菜，等她回过神来，就该轮到你丫伤心。”

“嗯，没敢当真。”

“她不说你‘有色心没色胆’嘛，全扯淡，干柴烈火才是真的。全场这么多姑娘，有能耐你今晚就把事办了。”

“哪那么容易？”

“就那么容易。”陈羽指着邻桌，“别光聊天了，带你认识个姑娘。”

陈羽给李小天拉到兰罗那桌，介绍了下：“这我朋友，小天。”

“那就一起吧！吹牛会吗？”摇色子吹牛是当时他们常玩的游戏之一。

“我不太会玩。”李小天提前打声招呼。

“很简单，玩两把就会了。”说完，桌上一姑娘就给李小天讲解起游戏规则。

陈羽拉过兰罗，说道：“你们先玩。”接着两人去了洗手间——李小天有些嫩，但不傻，他知道这二人搞什么名堂。

李小天输了好几把，酒喝得有些微醺，游戏却越玩越大，比如嘴对嘴传纸片，解姑娘内衣，看男人内裤等，正是这些带有明确暗示的“小便宜”将酒局推向了高潮。

陈羽他俩回来时，李小天早玩嗨了。

桌上一姑娘跟兰罗贴耳说了点什么，兰罗又转述陈羽，陈羽看了眼李小天，告诉他：“那姑娘看上你了，今晚带走吧。”

“看心情。”

“少来！”

李小天作为新人，既不擅长游戏，也不善于躲酒，凌晨三点时已经飘飘忽忽。陈羽提议出去吃点夜宵，随行的还有兰罗和她朋友。

1912附近餐馆很多，大多营业到天亮，生意火爆得就像白天，客人基本都是刚从夜场喝完。陈羽“调戏”兰罗朋友：“晚上跟我朋友回吧？！”

“行啊，谁怕谁。”

“小天，哥对你不错吧？”

“我谢谢你。”

陈羽去了兰罗家，李小天带着兰罗朋友回到住处时已是凌晨五点，两人都有些醉，刚推开房门便抱在一起，缠绵着倒向床上。

早上，兰罗朋友离开时刚好碰着楼上姑娘。打那之后，楼上姑娘几乎再没跟李小天说过一句话，而兰罗朋友也跟李小天断了联系——因为李小天在醒来时给她发了条信息“做我女朋友吧”。

兰罗后来告诉陈羽这事，很生气地说：“你朋友有病吧？我闺蜜信息差点被她男朋友看到。”

李小天才逐渐意识到，有些事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严肃，更无需深究思考。他非得为建立在性之上的关系注入感情，显得没那么龌蹉赤裸，但他忘了：玩游戏就要遵守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