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事

听了这话，黄愈的瞳孔一阵收缩。见燕三儿回身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来慢慢的饮，黄愈心中越发觉得情况不对。当下抱着盒子转身就往门外走，还没到门口，就听见燕三儿说道：“三爷，您就要这么走了，让我怎么跟故人交代？”

黄愈神色紧张起来，停住脚步问道：“什么故人？”

燕三儿这才说道：“三爷真是好健忘，二十年前的大火，烧了谭家几代的祖业，还将谭家单传独子的眼睛烧瞎了。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三爷您现在还想一走了之？说不过去吧？”

黄愈把盒子抱得更紧，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三儿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三爷，你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等您这一天，小人等得太久了，我那兄弟也等得太久了。”

说着话，房门后面脚步声传了出来，一个身披着黑色大衣的人影慢慢呈现在眼前。

房间中光线很暗，就着闪动着灯光，可以隐隐看到那人身材低矮，宽大的衣袍将整个身体罩在其中，一只巨大的连衣帽将那头脸遮住，看不清面容。但是从那人一出现，黄愈就明显感到整个房中的空气为之一寒。

黄愈的声音有点发颤，事到如今，他终于感觉到事情远比自己之前担心的更加严重。

那人缓缓走近，黄愈也被那人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逼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将后腰撞在墙边的柜子上，方才停住。

等那人来到灯下，伸手缓缓将连衣帽脱去，黄愈才看清了那人的脸，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人脸上几乎就没有活人的气息，脸上的五官全都模糊成一片，整张脸如年久的老树根一样，疤痕尽布，最令人吃惊的是，那两只眼睛居然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看起来让人立觉毛骨悚然。

黄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一场大火，全身打了个哆嗦。

这个时候，那人开口说道了，声音如西风吹过砂砾一样，嘶哑得让人心寒。

“黄老板，久违了！”

那声音发出，猛然令黄愈瞳孔收缩，颤声说道：“你……你是谭瞎……谭老爷！”

那人的声音充满了淡漠：“你还认得我？”

黄愈没有说话，但是全身都在打着摆子。

燕三儿说道：“故人相见，这二十年的恩怨怎么也得有个解决之法。想当初，黄三爷您用什么样的手段，害得谭家家破人亡，为的就是你手里的那一个木盒。二十年了，谭老爷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事儿，您怎么样也得给人一个交待！”

黄愈脸上的表情从初时的惊恐安静了下来，慢慢地变得冷淡，瞬间又变得愤怒！

“二十年前？”黄愈一指导谭老爷，声音突然冷了起来，“你问问他，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放那场大火？姓谭的你心知肚明吧？”

燕三儿坐在一边，看着黄愈，说道：“三爷，不论你受了多少委屈，也不论当年的前因后果，你杀人放火是事实，现在谭老爷在这里，把话都挑明了。这二十年，谭老爷遭了大罪，你也可以想象，可无论如何，您的所作所为，是过分了。”

听了这话，黄愈笑了起来。

那笑声凄惨无奈，又透着冷冷的寒意。

“我错了！”

陡然间，空气中传来这个声音。可令燕三儿没有想到的是，这声音并非传自于黄愈，而是传自于谭老爷。

这是燕三儿始料未及的，他本以为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谭老爷家破人亡，定必向眼前的黄愈兴师问罪，没有想到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果。

黄愈大口喘了几口气，说道：“二十年前，我本在谭家做伙计。谭老爷趁我出门之际，强暴了我新婚的妻子，害我妻子坠井身亡，这夺妻之恨，燕三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夺妻之恨？被黄愈这么一问，燕三儿傻眼了。

对于黄愈所说的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长此以来，他只知道黄愈烧了谭宅，令谭家家破人亡，以为只是黄愈为了这个宝盒心生歹意，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中间还有如此曲折的缘由。

燕三儿回过头，看向谭老爷。

“黄愈，现在我该叫你一声三爷！过去的事，起因在我，但是你烧我家宅，害我家人惨死，这笔账也算是有个了结，我姓谭的如今无话可说。但是这个盒子，非同小可，你今天却无论如何不能带走。”

黄愈冷哼一声说道：“凭什么？我自然知道这盒子非同小可，正因为如此，我方才守它到今天。谭老爷，这盒子是我从谭家拿出来的，但是现在它并不再属于谭家，它现在是我黄家的！”

谭老爷不说话了，空气因为安静而紧张。

半晌，燕三儿问道：“谭老爷，这盒子到底有什么要紧，你大可以说出来。”

谭老爷摇了摇头说：“这事祖上有训，不能告知于外人。但是黄三爷，我跟你说，我这二十年人不如鬼，能活下来就是为了这个盒子。如若今天你非要拿这宝盒走，那么不好意思，你走不了！”

黄愈把那宝盒紧紧抱在手里，冷笑道：“你什么意思？这里是天津卫，不是二十年前的北京城，我在这里有什么闪失，两位，我保证你们俩人也活不过明天！”

谭老爷说道：“黄三爷，燕三儿，你俩人听好了，我言尽于此。这个宝盒，暗含天地玄机，有着改变天下气运的终极大义。如果当真有个山高水低，后果，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听了这话，燕三儿一脸迷茫，黄愈却是两眼放光，说道：“这样的话，我就更加不能把它给你了。谭老爷，您可听好了，我就是要把这个盒子打开，到底要看看，这什么终极大义是什么。从明天起，我就遍访高人，我就不信，会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这锁只有你谭家方才能开。如果实在打不开，让我就把这盒子砸烂，拼了玉石俱焚，也不会把这盒子再交还给你！”

听了这话，谭老爷冷哼一声，说道：“你真要这样？”

黄愈眼睛一挑，问道：“你想怎么样！”

话音刚落，就见谭老爷身形一晃，不知道怎么就欺到黄愈身前，只听“噗”一声轻响，谭老爷的右手伸手，食中二指并拢，如同一只匕首一般，直直刺入黄愈的左胸心窝处。

黄愈眼珠暴睁，不敢相信地看着谭老爷，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两根手指居然可以崩发出如此可怖的力量。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而后双眼一翻，整个人就向后倒去。

燕三儿见状，似乎司空见惯一般，不以为意，站起身来走过去，用手探了探黄愈的鼻息，回头向谭老爷道：“死了！”

谭老爷抹了抹手指上的血，那手腕上，露出一个触目惊心的火焰骷髅的纹身。

他伸手抚住一旁的桌边，身体摇摇欲坠，声音也变得更加嘶哑。

“那个盒子，就劳烦你来保管了。我与黄家二十年的恩怨，也要两清了。”

燕三儿见状，不明所以，忙起身扶住谭老爷。

谭老爷说道：“二十年来，我憋着一口气，就是为了找到这盒子。如今盒子找到，我就放心了。刚刚那一指，用尽了我仅存的功力，如今我丹田崩裂，命不久了。这盒子，非至亲至诚之人不传。如果没有合适传人，就带入墓中，使其永见不得天日。盒子有三十字诀，你要牢牢记住。”

见谭老爷说得慎重，燕三儿哪里敢不答应，当下连连点头：“谭老爷您吩咐。”

谭老爷说道：“紫晴川，射庐望，悲弓鸟，古愈消……”

这几个字，燕三儿还算是能听明白，可是后面的字，词不达意，燕三儿是根本就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仿佛就是把那些字硬生生的拼在一起。

但是谭老爷既然这样郑重，燕三儿还是牢牢记在心里。

“古既里秋，三库哈伯。希拉古加奇，库伯散达达……”

谭老爷把诀读完，仿佛油尽灯枯一般，喘着粗气说道：“这三十字诀，意境深远，艰涩难懂，非有缘人不能解。燕三儿，你可写于纸上，慢慢记熟于心。”

燕三儿点了点头，说道：“放心，谭老爷的交代，燕三儿一定不负重托。今后，燕三儿改名换姓，带着宝盒离开天津，必不负谭老爷重托。”

谭老爷猛然一把抓住燕三儿的手腕，似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听是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而后手一松，气就断了。

燕三的眼光为之一黯，眼角也垂下两滴泪。

燕三起身，来到黄愈身旁，见黄愈虽然死了，但是手里的盒子还是紧紧抱在怀中，当下低身用力把盒子拿出来，回身来到里屋的一个橱柜旁。低下身去，在里边鼓捣了一阵，一声轻响，出现一个暗格。

燕三儿把盒子小心翼翼放在暗格里，那暗格门自动关起来，起身又看了看，方才放心。

想着刚刚的情景，心中久不能平静，但是外面两个死人，必须处理了才放心。想到这儿，他回身来到外屋，一看之下，不由心头一颤。

却见外室里，本来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只剩下了一具，黄愈的尸体就在自己进里屋的那一会儿，不见了。

燕三儿心头大惊，猛地冲出门去，西风夹着雪扑面而来，呛得他一阵咳嗽。举目望去，入眼的是白茫茫一片，从自家门外到大街之上，却连一个脚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