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本性

旌尘冲出钟磬阁，汗水顺着发梢滑落，跌跌撞撞好似醉了酒。

望着旌尘的背影，漓儿静静地站在那里，心头何其酸涩无人知晓，她只是看似淡然的笑了笑，拳头却攥得那样紧，泪水再也无法禁锢自己对旌尘的情愫。

漓儿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似意欲挽留却也早已知晓此举本就无济于事。

此时，漓儿再也无法藏匿对旌尘积压已久的感情，她恨小羽，恨使她和旌尘疏远的一切。

可她又是那样无奈，因为她深知以自己在旌尘心中的位置根本无法左右旌尘。

一瞬，漓儿竟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助，又是那样的没用“萧旌尘，你......当真从未爱过我吗？”

漓儿猛地拔掉了头上的发簪，长发随即散落漫天飞舞，一声幽怨的哀鸣划破长空“萧旌尘，我不信你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漓儿虽深知小羽对仙尘的重要，但她爱了旌尘那么久，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旌尘对小羽的情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情。

漓儿突然变得是那样可怖，这些年早已被磨灭的妖性也重新席卷，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漓儿如今已然羽翼丰满，无需倚仗旌尘的庇护在仙尘之中苟且偷生，但因不舍旌尘，漓儿还是留了下来，可心中已然被压制多时的妖性，却不知还能压制多久，而此时，额头上象征妖魔的黑色莲花状印记已然浅浅浮现，却又转瞬即逝。

“萧旌尘，你若当真一意孤行选了她，定是要后悔的。”漓儿展出翅膀，飞离钟磬阁，失了踪迹。

旌尘来到禁地，自然深知若是无旨贸然进入禁地，无论何故，皆是死罪难逃，旌尘此时却也顾不得什么罪责，就算是迷失再也无离开，此刻他的心里却只想着小羽能够平安，便轻挥玉笛飞身入了禁地。

此时，小羽妖性已然复苏，就连禁兽烛扬看到小羽这幅模样皆吓得后退了两步，气势倒是丝毫未减，反而兽性愈发浓烈。

往前稍踏一步，地面便轰隆作响，小羽自然也不会退缩，却像是被吞噬了心智一般妖气冲天，浊气充斥着整个禁地结界之中。

伴着一声狂啸，小羽抽动起尾巴踏了一下地面便冲了出去，一口咬住那烛扬的左臂，锋利的牙齿深深嵌入烛扬的血肉之中。

但烛扬却似毫发无伤，挥动着左臂将小羽重重甩到了石壁上，小羽慢慢滑落，鲜血从齿缝缓缓流出。

但烛扬却丝毫没有给小羽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迅速冲向小羽，想要给她致命一击，小羽虽已觉察却奈何伤重无力爬起，紧咬牙关，齿缝却再次流出鲜血，费力撑起，却又一次次滑落。

小羽轻声叹息，继而闭上双眼，眼中却不住循环着旌尘的身影，可再次被妖性蒙蔽了双眼。

眼看烛扬的爪子距离小羽的胸口只有半米之远，一道黑风席卷而过，却被雾气所覆盖。

小羽拼命抬起头想看个究竟却做不到，突然感觉到似是有一个人与风一同到来，却不知是谁，好似周身散发出一股很强的灵力，迅速扩散在结界之中，隐隐约约还听到了玉器敲击石壁的声音。

小羽耳朵尖的很，一下子便听出了是旌尘的缠风笛，眼睛便逐渐恢复成月白色，化为人形，“鸡尘......是你吗？”

小羽拖动着虚弱的身躯，被妖性覆盖的心智也逐渐恢复，艰难的向前爬动着，血迹拖行了很远。

这时，那偌大的黑影逐渐靠近，原来是烛扬见奈何不了旌尘又冲向了现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羽。

小羽看到烛扬向自己靠近，便不再挣扎，想着这次恐怕是真的要殒命于此，但此时那个黑影，“飒！”的一声果断的挡在了小羽面前。

这对于一个身处绝望境地的人来说，无非是最强有力的慰籍，更何况，是尚且涉世未深的小羽呢？

奈何烛扬移动的速度太快，哪怕是旌尘也来不及招架躲闪，且不说还要保护小羽，便一下被烛扬用爪子迎面痛击，重重的撞到了一桩尖锐凸起的石锥上，腰与石锥正面相碰，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小羽这才彻底看清，正是她在危难时刻唯一心心念念的旌尘啊.......

“鸡尘！”小羽对着不远处不停挣扎却难以起身的旌尘呼唤着，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小......小羽......别怕，我在......”旌尘尽力大声的回应着小羽，生怕小羽自己一个人孤单恐惧，但他越是逞强，小羽心中的歉疚便越来越深。

在小羽看来，旌尘无所不能，可如今看着旌尘如此无力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小羽心中该承受了多大的伤痛与歉疚。

她拼尽全力撑起身体，化为九尾狐，却怕误伤到旌尘，便又要腾出精力来控制自己的妖性，对现在的她来说着实为难。

她跑到旌尘身边，俯下身子舔了舔他的脸，而后便衔起了旌尘的玉笛。

借助灵羽，小羽虽受重伤却也好了大半，毫不犹豫的迎面朝烛扬冲去，这次却没有半点畏惧，此刻，她只为护旌尘周全。

“轰！”的一声巨响，雾气顷刻消散。

烛扬已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是步入沉睡，又恍若死去，好像被什么无比强大的内力所压制一般。

应是小羽奋力一搏，力挽狂澜，借雾气点了烛扬的命穴。

小羽来不及停下缓上一口气，连忙化为人形向旌尘身边奔去“鸡尘，鸡尘你怎么样！”

旌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睡过去，小羽将玉笛插回旌尘腰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背起了旌尘往钟磬阁跑去。

一路上小羽心里一次次的问自己旌尘会不会有事，一次次却又否认自己，”别瞎想了，风白羽！若鸡尘真的出了点什么事，你怎能放过自己？“

看着背上虚弱的旌尘，不禁红了眼眶，但也腾不出手来拭干，只能任凭它毫无尊严滴落，却也无可奈何。

越是想忍住，越是想让它不再流下，就越是倾泻而下。

小羽一脚踢开了钟磬阁的门，将旌尘安置在石柱旁。

“好烫！”小羽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旌尘的脸，竟被烫的缩了回来“看来烛扬的毒雾只有妖才能勉强与之相抗，仙人气息淳厚清洁，与之自是更为相冲。”

但小羽知晓这钟磬阁阴冷潮湿，寒气逼人，这样下去旌尘的身体一定吃不消，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小羽愁眉不展之时，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也顾不得被人发现，想到颜凌的住所就在此地的不远处，小羽也无心顾及私人恩怨，夺门而去。

“你是何人？可有少神君的诏令？”小羽刚想冲进颜凌的府邸却被府外侍卫拦住了。

“我找颜凌有急事，你快叫他出来！”小羽急得汗都出来了，双眼且还尚未消肿。

但那侍卫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没有诏令，我便不能放你进去惊扰少神君歇息。”

小羽推搡着，却无能为力，想用法术，但却知晓不能再给旌尘惹乱子了“你快放我进去！”

侍卫却尽忠职守，依旧不肯退步“不行，我......”

颜凌嫌外面太过吵闹，便亲自出来查看“是何人在此吵嚷？”

小羽见颜凌现身连忙冲上前去“颜凌！是我，你还记得吗！”

颜凌又怎会忘了小羽“你是那个小娃娃！”

小羽点了点头，颜凌看到小羽难免有些诧异，“你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不过倒是漂亮了许多，不瞒你说，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小羽却无心与颜凌贫嘴“颜凌！我来找你乃是有要事相求！”

颜凌见小羽着急的样子竟觉有几分可爱，便又想逗弄小羽“哦？求我啊！”

这一次，小羽却放下尊严不假思索地说“我求你。”

颜凌虽是一怔，但看到小羽这副模样，自知事情不小，神情便也严肃了起来。

小羽的双眼突然有些泛红，继而噙满泪水“借我一床被褥，还有些许木柴和火石。”

颜凌见状走近小羽，想要安慰她，却自知越了规矩便后退两步，“出什么事了？”

小羽连忙解释道“鸡尘受了重伤，我好不容易才将他带回钟磬阁，但钟磬阁阴冷，我......”

颜凌闻言便回头吩咐身后的侍女“你们将她所要的尽快送去钟磬阁。”

侍女闻言连忙前去准备“是。”

颜凌不想看到如此高傲可爱的小羽落寞起来“待一切安顿好后，来我这里住几日吧，旌尘上仙不在，应是无人再有闲暇可照顾你，我这......”

小羽却果断地拒绝了颜凌的好意“不必了，少神君的好意小羽心领了，今日少神君的恩典小羽定会铭记在心，来日必会报答。”

颜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小羽“好，我等着。”

小羽未曾多留一刻，便转身离开，但颜凌却望着她的背影出了神。

“这小娃娃原来名作小羽，竟为了旌尘上仙千里迢迢跑来求我，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颜凌第一次听到小羽的名字，却在嘴边不停的回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