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幼年２

天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旌尘也慢慢清醒，睁开了眼睛，看到依偎在身边的小狐狸依旧睡的香甜，想着要早些带她去面见天帝才是，便站起身来。

“醒醒……醒醒......”旌尘轻轻推了推小狐狸那毛茸茸的脑袋。

小狐狸似乎还尚未完全清醒，轻眨着眼睛，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噜～呼噜噜～”的声音，模样十分喜人。

旌尘心底的柔软似乎也被悄然唤醒，笑着抚摸起小狐狸的头。

小狐狸抬起头，同旌尘对视片刻，旌尘险些再挪不开视线。

“旌尘上仙，您怎敢将未来的天神大人如猫狗一般囚禁于此！如此漠视世间众生，该当何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粗犷声响传入旌尘的耳畔。

是啊，别看这小家伙才刚同旌尘见面相识没多久，旌尘似乎已然将她当作追随自己许久的朋友一般了，早早将其忘却是何身份，一切皆因顾其安危所致，旁人看上去是用锁链囚禁，但在旌尘心中，这也是他为小狐狸所想唯一保全自己之法，小狐狸的身份本就引人非议，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让她伤了人，只怕今后的祸事更要接踵而至，小狐狸又如何有法子保全自己？

所以，此时的旌尘顾不上思虑如此许多，他只怕自己所为若是真的被人发觉，禀明天帝，落下祸事，小狐狸身处钟磬阁妖气更是难以抑制掩盖，若是伤了人，想必再没人将小狐狸当做一个未来的天神所看待，旌尘或许只是表面看起来清冷了些，但心底，却还是柔软的，知晓若是小狐狸落在旁人手中，只会被当作颠覆世间的筹码，哪还记得她本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无法翻云覆雨，只为寻求公正的生灵？

在他眼中，小狐狸是那样乖巧听话，虽是妖，却总是伴于自己身旁，或许……也是因为他孤单了太久，身为万千凡夫俗子口中的神明，见过太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走进他的心中，如今有了小狐狸，这个如同一张白纸，一盏清水的生灵，才会如此怜惜。

哪怕漓儿时常伴于旌尘身侧，但或许是因为她已然化作人形得缘故，旌尘也总是保留几分，生怕越了仙妖的界限，这些年，不知他心中究竟积攒了多少苦楚，无人倾吐。

如今，小狐狸的出现，倒是将旌尘压抑千年，无法在旁人面前显现的性子释放片刻。

旌尘颤抖着转过头，虽只有顷刻之久，却不知旌尘想了多少应对的计策，小狐狸也再次展露獠牙，眼睛染得鲜红向前扑去，却及时被旌尘一把拽了回来。

待旌尘冷静下来，看清那人后，面容却逐渐变得严肃“漓儿？你……”

原来是漓儿见旌尘无暇陪伴自己，四处闲逛游玩，不知从哪得知了这小狐狸的身世与来历，或许是出于想要责怪旌尘为何未曾将这小狐狸的身份告知于她，想要小小惩罚一下她的旌尘哥哥才伪装了自己的声音，做出此等荒唐事来，想看看他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但她却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一幕，看似平静如水，却又怒的真切，此等模样的旌尘是她千年以来从未见过的。

若是平日，旌尘虽尚未飞升成神，却也是名声在望的上仙，漓儿这种三岁小儿般的伎俩，旌尘自然是可以轻易察觉的，但方才那一刻，旌尘却来不及反应多想，他甚至祈祷自己的神明，助他逃过一劫，让他继续拥有守护小狐狸的权利。

“你既已然知晓她的身份，怎可轻易拿此事玩笑？”旌尘神情骤变，昔日平缓的眉头也变得波澜起伏，拧作一团。

“平日对你太过骄纵，才让你如此这般肆意妄为，这小狐狸对整个仙尘乃至世间是何等重要？若今日因你大声喊叫而将她尚未泯灭的妖性卷起棱角，真伤了人，那便是我的失职，另遣他人来此驻守，却并非人人都将她视作一个仙尘生灵看待，你若信这传闻，便该知晓这仙尘众生对她的恶意之大。”旌尘一边拉住小狐狸一边凝视着漓儿，带着些许责问说着。

旌尘喜怒从不形于色，但漓儿跟了旌尘这么久，自是知晓今日所作所为是真的令旌尘不悦。

但也难怪旌尘如此，毕竟仙尘如今人尽皆知未来天神身处钟磬阁，且本为妖，就流言四起，若是让他们知晓这天神竟会伤人，岂不翻了天？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漓儿却一时被旌尘的转变所惊，她不敢相信昔日任由她胡闹，何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哪怕对她冷酷不理不睬也从不与她气恼的旌尘哥哥如今竟因她一句玩笑就说出如此这般伤害自己的话来。

昨日旌尘因这小狐狸指责自己，漓儿本就一肚子委屈，却也不愿责怪旌尘，如今知晓了这小狐狸得身份，自是为昨日旌尘得举动找到了缘由，漓儿喜欢旌尘，巴不得快些找到理由为旌尘开脱，让自己顺理成章地如同往日一样回到旌尘身边，继续做个无忧无虑的小蝴蝶，但今日，旌尘却又再次伤了自己的心，漓儿难掩失落，但又不舍责怪，却也发觉旌尘丝毫没有想要安慰自己得举动。

旌尘不顾漓儿失落，他只愿漓儿今后能少做些这样的荒唐事，不仅是为了今日之事，也为她今后身处仙尘能多一层保障，“你可曾想过？方才，若我不知晓是你，没有拉住她，又或者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我……”

漓儿的泪水顺着娇俏的鼻尖滑落，瞳孔中的那份明亮也消失不见。

旌尘这才发现自己所言确实与平日相比重了些许，却又觉得不该再继续放纵漓儿，若长此以往是害了她，便只是默不作声。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只爱你的小狐狸！不要漓儿了！”漓儿脸上挂着泪水掩面跑开，留给旌尘的只剩下一个难过却又不甘的背影。

旌尘此刻也在质问自己，为何突然将这个小狐狸看的如此重要？若当真另遣他人，又与自己何干？

“旌尘上仙。”一位眉眼俊朗的侍卫走进钟磬阁“天帝急召，要同旌尘上仙共议未来天神之事，让您带上未来的天神大人，即刻觐见。”

那侍卫无意间瞥到了正被链子拴着的小狐狸。

旌尘下意识将她藏在身后，但还好，那侍卫并非口无遮拦之人，仙尘众仙皆知旌尘行事向来谨慎，且从未逾矩，断然不会轻视神明，他又何必嚼那些无用的舌根呢？

“本尊即刻便到。”旌尘转身解下了小狐狸脖子上的铁链，抚平了带有痕迹的毛发。

“小狐狸，下次若是再见到那个姐姐，莫要伤她，她只是喜欢我们，想同我们一起玩耍罢了。”

小狐狸蹭了蹭旌尘的衣袂，喉咙深处又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旌尘紧紧地抱着小狐狸施了些隐身咒，以确保小狐狸的安全，如今传闻虽遍布仙尘，但谨慎些总归是好的，毕竟如今传闻也只是传闻罢了，施过咒术，便匆匆赶往天宫大殿“参加陛下。”

天帝见旌尘来了甚是欢喜“快起来，你们先下去吧，本帝同旌尘上仙有要事相商。”

旌尘缓缓站起，生怕摔着小狐狸“是，多谢陛下，小仙此次前来是有一物想要呈给陛下一观，不知陛下可曾听闻此物？”

旌尘将小狐狸脖子上的灵羽取下，交予天帝手中，天帝一眼便认了出来，“是……狐族的东西。”

旌尘点了点头“正是。”

天帝若有所思地看向旌尘“想必旌尘你，已然知晓这孩子的身世了吧？也知晓仙尘之中流传的那些传闻所言不虚。”

旌尘知晓面对天帝，自是瞒不住什么“是。”

天帝便缓缓点了点头，说起这小狐狸的身世“她原形本为九尾狐，是早已绝迹的上古灵物。”

旌尘也认同了天帝的说法“想来的确如此，若寻常族群，倒不易生出这神骨，但小仙今日前来，还有一事，便是望您能赐她一个名字，毕竟已然划为仙籍，不能总是同仙尘众生格格不入。”

天帝思虑片刻“她是该有个名字了，虽是上古灵物，却应是依旧身处狐族族谱，狐族最为尊贵的当属狐王，狐王名作风寂，其虽犯下大错，但理论上来说，她应姓风，又自出现便佩戴灵羽，毛发如此柔顺洁白，便名风白羽可好？”

在仙尘，天帝赐名是何等地位？旌尘连忙替小狐狸应允下来，“谢陛下赐名。”

天帝越看小狐狸越是喜爱，但不知为何，天帝心中，好像对小狐狸有着什么别样的心思，但却好似不会轻易被人察觉“罢了罢了，既然她已经有了些许自行收敛妖性的能力，本帝便不再拘着她，只是夜晚妖性与白昼相较会强上些许，故白昼方可让她出去感受一下钟磬阁之外得仙尘，尽快适应离开妖籍的生活，而夜晚，便要你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直至她继神，你方可离开。”

旌尘依旧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狐狸“小仙遵命。”

天帝摆了摆手“去吧。”

“是，小仙告退。”旌尘便抱着小狐狸转身离去了。

旌尘抱着小狐狸一出天宫大殿的门，便将其慢慢放了下来，好似明明是小狐狸得到了自由看起来却还没有旌尘喜悦“去吧小羽，晚上记得早些回来。”

小羽回头兴奋的叫了一声，便跑的没了踪影。

“这小狐狸，还真是一点都不恋家啊，也是，谁会喜欢在钟磬阁那种地方久留呢？”旌尘无奈的笑了笑感叹道。

但谁知，漓儿方才虽十分伤心，却并未跑远，看到旌尘抱着小羽，还是跟了上去，依附在旌尘的衣摆内侧，或许是因为太过熟悉漓儿气息的缘故，也已然习以为常，并未觉察，而天帝气息浑厚，自是并未注意到她，这才让她钻了空子，将天帝同旌尘所言听了个真真切切，在旌尘离开大殿的同时，离开了那里。

“小狐狸，小狐狸你过来！”漓儿老远看到小羽跑过来便叫住了她“陪我去摘些果子吧，我想做点果子粥给旌尘哥哥喝，可那树太高了，我实在够不到，小狐狸你可否帮帮我？做完分你一些便是。”

小羽看了看漓儿，心中却隐隐不安，总觉得这是个圈套。

但既然应允了旌尘要好好与她相处，自是不能怠慢的。

可漓儿原形本是蝴蝶，莫说是一棵树，哪怕是一座通天塔，假以时日，漓儿或许都可以到达，但小羽还是选择相信了她。

“这果子粥是旌尘哥哥最爱喝的了，你帮我摘果子，我做完给旌尘哥哥送去，就说，就说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

听到旌尘的名字，小羽便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

如今小羽心中只有旌尘，况且涉世未深，心思总归是纯良的，听闻漓儿此言，便满心欢喜的跟随她一同前去了。

一进果园，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差点熏得小羽翻了个跟头。

漓儿看出小羽有些不适应这种味道“你一定想问这果子的味道为何如此奇特吧？可旌尘哥哥如此独特的人不就是该吃些独特的食物吗？你如此细想，是不是觉得有些合乎常理了？”

听到旌尘喜欢吃，小羽便憋了一口气二话不说攀上一棵树。

尖锐的牙齿刚刚碰到那树上的果子，却好似突然被火灼烧了一般。

小羽往后退了一步连滚带爬的跳下了树，立刻意识到这个果子并非无害，漓儿将旌尘看的如此之重，绝不可能将此果拿给旌尘吃。

但这点毒对小羽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漓儿利用自己对她的信任来伤害自己，这是小羽所无法忍受的，便立刻一个翻身站了起来，露出了獠牙，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缩了回去。

一道黑风席卷而来，漓儿察觉一定是旌尘不放心小羽，竟恶人先告状“旌尘哥哥，小狐狸方才不知为何突然想伤我，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帮忙摘些果子，然后做果子粥给你喝她便如此，一定是因我那日吓唬你而介怀，旌尘哥哥你今后定要千万小心！可不是哪一只小妖都如我这般……”

旌尘却并未理会，而是面色凝重地走向小羽，缓缓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