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祸

嘀嗒——！嘀嗒——！嘀嗒——！

昏暗的囚室中不知什么在奏响，既不紧也不慢，滴水的声音安静且纯净，却让人发狂。一间间条条粗大的钢柱将整个空间分隔，把一条条生命区分开来，角落里一团团毛茸茸的身影闪过，大着胆子向稻草中的阴影挤去。

“啊——！！”

毛茸茸的身影四下哄散，一个须发蓬乱，浑身沾满稻草的人痛吼着站了起来，四处追打。借助一束微弱的天光，他看到一只老鼠口中紧紧叼着一片血肉，他恨意顿生，死死盯住那只老鼠一掌挥了过去。

吱吱的惨叫一时压过了所有声音，咬了他的那只老鼠被爆成一团血浆，三米内其他十几只老鼠也都重伤濒死，鼠血鼠肉流了一地。更有几只老鼠在他的追逐下跑昏了头，看到他手掌发出光芒后慌不择路竟跑向他，结果被斗气掀起的气浪撞到墙上摔断鼠筋爪无数。

发出一记斗气轰击后蓬乱男人立刻闷哼一声，心口和后肩处同时流下数道血线，他忍受着体内剧痛捡回几只鼠尸，又躺回到稻草堆中。

不知被轰乱吸引还是鼠血的腥气散发开来，更多的老鼠涌进了这间牢房，争抢同类的尸体。此时蓬乱男人再也没心情管这些，饱食一顿后他呼呼大睡，刚刚增添的几丝血气吸引了更多老鼠，但这些胆小的鬼怪还不敢再次挑衅他。

咣当——！

大门发出巨大声响，鼠群受到惊吓纷纷遁入角落，囚犯们目光低垂了些。身着圣袍的人快速走过，消失在长长通道尽头，他们身上发出淡淡圣光，但对长年囚禁在这里的犯人来说，那刺得他们眼睛疼。

当五名身着圣袍的人再次出现，他们来到了一间特别的囚室。这里只关了一个人，但他被固定在精铁十字架上，幽沉的铁链纵横交错挂满他全身，四枚粗大的铁钉穿透了他双手双脚将他与十字架连为一体。

一个个神圣的身影依次走过他面前，分别站到囚室四角，将这里照出一片通明。圣洁的光芒中，老人醒了过来，他头发蓬乱，眉毛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老人一活动身体，背后十字架突然放出灼烈光芒，贯穿他手足的铁钉一阵抖动，各自爆出一团血肉，束缚着他的铁链受此影响也是发出微弱光芒，现出成片的魔纹。

老人身体不自然的抽搐着，但他的声音却是毫无波动：“当神格归位，神选者逝世，下一个神选者出现之前下界将变成地狱，再无天堂。”

圣光阵阵，化成金色闪电洒落在老人干枯的身体上，每一次都带给他剧烈的痛楚。但老人安之若素，声音不起丝毫波澜，就像把这些刑罚当做平常的事情。而为首的圣袍听了他的话像被雷电击中，尽管听了无数次，他还是惊颤不已，痛苦道：“耶拉泽西大人，您为什么一定要背叛圣廷？”

老人呵呵一笑，声音温和慈祥：“圣典最后一页被人撕去，吾亲眼所见上面只写过的一句话。”

圣袍者又是一惊，他声音提高了几分，说：“耶拉泽西大人，这是不可能的，教皇亲自宣布那是魔鬼在您心中投下的一道影，您何苦如此啊！只要您宣称之间是被恶魔侵蚀了心灵，并接受圣水的洗礼，教皇大人将不做任何追究。”

老人突然急道：“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你们面临一下选择，千万不要迷失了自我！那是邪恶之源，会将你们带入放逐的世界，将承受地狱之炎永世焚烧之苦。”

为首圣袍一声气馁叹息，囚室重新陷入黑暗。

半年时间内大陆劫难，各地征战不休，占领了黑渊巨魔后魔族冲出魔翎联合北方圣光军团横扫大陆。两大军团仅花费数月就吞噬了大陆几乎所有抵抗力量，而后大军接到命令包围了最后两处玄界，这已是大陆最后两处基柱。

轰！轰！！轰！！！

翡翠妖境又一次剧烈震荡起来，沉寂了无数年的中央森林在这股疯天毁地的攻击下几乎崩溃，照这样下去，笼罩在翡翠妖境上的魔法防护阵被打破是迟早的事。

龙族与精灵族随大陆而生，与夜魔同为上世遗族，一旦两族和他们身后的玄界被毁灭，下界再也无力反抗。

剧烈的轰爆声中熟悉的破裂声响起，所有精灵都无比清晰的捕捉到了，所有的精灵都哭了，受伤昏迷的精灵挣扎着从藤茧中站起，血和泪流了一地。翡翠妖境八段自然之力封印，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被破开了七段，只剩最后一道薄薄防御了。

失去了这道屏障，翡翠妖境毫无隐私可言，相比凶狠丑陋的渊兽，精灵生命分外柔弱。但他们不怕死，他们怕丢失了精灵界。可是，精灵们已经没有反击的力量了，精灵弓箭手折损过半，精灵法师也只剩下一小半，丛林骑士更是死伤比例高达百分之八十。

唯独夜之守护者们，长年的狩猎生涯和从来不曾放下的战斗意识让身处最前线的他们更好的生存了下来。踩着被各种守护巨兽和众从精灵们染红的绿地，精灵女王登上祭祀生命女神时才用到的高台。

此时的精灵女王也已是在咬牙坚持了，敌人不分昼夜的攻击就像一柄轮转的磨盘，一路吞噬把精灵的防御一点点碾碎。精灵女王看了一眼无不带伤的族人，咬牙高声道：“同胞们，千万年来精灵与世界平衡平存，但今天我们遭到了最野蛮最无礼的攻击，我不想隐瞒大家，我们今天很可能被灭绝种族。

虽然我们可以寻求我们乡亲的庇护，因为我们是母亲最爱的孩子，但我们不能是上千岁的孩子。在这种无礼的侵略下，我们的母亲不可能放下她被蹂躏的孩子们，我们已经承受了母亲太多庇护。

现在，我们得为母亲做点什么，即使我们保护不了我们的母亲，也不能……决不能成为我们最伟大母亲的负担！同胞们，兄弟姐妹们，让我们一起，为我们的母亲消除最后的威胁，伙伴们，释放我们愤怒的吧！”

简短演讲后精灵王咒语声响起，所有的精灵齐声附和，偌大森林中一时寂静，低颂的咒语声深沉，震撼心灵。

所有的精灵都被感染了，已经平静了千万年之久的精灵们都愤怒了，丛林中千百年的生活让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敌人的强大。强大到即使是他们守护了千万年的世界之树、他们的母亲也应付不来，太长时间的平静磨灭了精灵们勇武之气，让他们敌不过眼前的敌人，甚至连拖延都得依靠灭魔之战时遗留的防御法阵。

可他们的忠诚却没有因为千万年的和平而消失，所有的精灵都激动着，将灵魂付诸而出，与森林交融为一体。

随着所有精灵的吟唱，躁动的树木逐渐安静下来，不断跳动的叶子此时像失去生机般静得吓人，一股股惊人的气势疯狂的在整个翡翠妖境中汇聚着。就在精灵们的吟唱到达一个顶峰时，所有的树木都剧烈的挣扎起来，整个法阵内上万棵树木上所有的叶子都开始变得深绿，深绿渐渐变得金黄，变得血红。

血色树叶迅速变厚变硬变得角质化，随着一阵阵的爆响，整枝整枝的树叶飞舞着幻化成一副副铠甲附着了精灵们身上。凡是被铠甲加身的精灵们都是精神一振，这一副副铠甲，是所有树木以自己生命为代价为精灵们施加的最后也是最深沉的祝福。

这些树木，最长的已生长了百万年，最小的今年刚刚萌芽，甚至连卑微小草也是将自己压缩成最小的一片甲片，只为，感受敌人鲜血将自己浸染的光荣一刹。

所有的精灵泪流满面！这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的根，从精灵王到普通精灵，所有的精灵都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多半时光是在树人爷爷们的教导和呵护下度过的。现在，就在刚才，所有的树人和树木都用自己特有的智慧和手段将自己和精灵们溶为了一体。

踏着遍地的朽枝枯木，优雅的精灵粗暴地怒吼着，痛哭着，燃烧着准备好了最辉煌的战斗！随着防御结界震荡幅度越来越大，一道道金色火焰自精灵身上燃起，那是他们的命之本源。

金色的精灵之火一旦燃烧便会大大缩短精灵的生命，但此刻所有的精灵都毫不吝啬的燃烧着自己宝贵的生命，或者说，他们都是在肆意挥霍着自己悠久的生命。金色的火焰越燃越旺，当燃到一个顶点时，一些堕落守护者的精灵之火发生了异变，或艳红，或深绿，或幽黑。

就在精灵之火增添上一抹血色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大祭司表情痛苦的扭曲起来，挣扎中她那倾国倾城的脸上闪过一阵潮红，随着一大口鲜血的喷出，大祭司惊慌的醒来：“快停下来，先停下来，让我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