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下）

叔叔听阿龙这么一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顿时睡意全无，连夜驱车带着他们去找那位道士。

道士腰圆体胖，一看就赚了不少钱。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半夜三更从温柔乡被吵醒，道士自然是一脸的阴沉。见到平日里经常请客吃饭，出手阔绰的叔叔，立马换了一副奉承的嘴脸。

叔叔迎面递上一条烟，一盒礼品。

道士听完大家的描述之后，面色肃然的问阿龙：“天台坠亡距现在多久了？”

“一个星期左右。”

“一个星期？头七还魂！”道士掐着手指，一惊，猛然瞪大双眼：“不好！头七还魂！怕是特地回来取你们性命的！”

“这不废话么！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要不然阿亮怎么死的？切！”

“啪！”阿龙的话一出口，就被叔叔狠狠扇了一记响亮耳光。四周的氛围一片死寂，平时飞扬跋扈的阿龙，在叔叔面前温顺的像只小绵羊，委屈的捂住红肿的脸颊，头也不敢抬。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要不是替你们擦屁股！我能在半夜三更大老远的跑来劳烦人家大师吗？”叔叔瞪着眼，肃然的扫过三人的脸，冷峻的目光中，透着摄人心魄的威严。

“怎么办哪？大师！”叔叔问道。

“除了坠楼，你们有没有做过让死者记忆深刻的事？”道士问。

“烟——”阿文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阿超一个眼神给怼了回去：“没有啊！再说，坠楼也不能全怪我们，是他自己乱动，拉都拉不住！”

“那鬼下一个找的是你？”道士问阿超。

阿超一怔，点了点头。

“好！”道士颔首，微微一笑，转身从卧室取出一道黄符，取下墙上的桃木剑，挑破阿超的手指，将符纸烧成灰和着指尖滴落在金碗里的血水，装进玻璃瓶内，递给阿超。

“这是什么？”阿超捏紧指尖问道。

“对于普通人来说，它就是一瓶符水，对于那只怨鬼来说，它就是一瓶隐身水。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喝下，他就看不见你了！”道士又给了阿超一个纸人，将桃木剑上的血迹擦在纸人身上。继续说道：“喝下符水之后，立马烧了这只纸人，怨鬼会把他当成你。只要安全度过今晚，你就没事了！”

“这么神奇？”阿龙起身，愣了愣，指着阿文问：“那我们呢？”

“他先回去，你们俩留下！”

“为什么？”

“让你们留下，大师自有他的道理！废什么话！”阿龙又被叔叔狠狠剐了一眼。

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已经是黄昏，金色的夕阳从窗外落进来，叔叔和大师正在客厅里喝酒。

一旁的阿文打着呼噜。

“吵死了！”阿龙一脚将他踹醒，打开了和阿超的视频。

“几点啦？”阿超头发蓬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兄弟，一定要照道士的话去做啊！过了小鬼这一关！看谁还敢不听咱们的话！”

匆匆挂断了视频，阿龙和阿文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大师和叔叔嫌两个人喝酒没意思，叮嘱了他们几句，便出门唱歌去了。

夜，渐渐深了下来。距离网咖见鬼的时间越来越接近。阿龙开始心神不宁，比起阿超的生死，他更害怕自己的安危。因为，阿超一旦出事，下一个不是他就是阿文。

阿超那边，除了道士给的符水和纸人。他的父母也专程从庙里请来了好几道灵符，贴在卧室的各个角落。

尽管如此，阿超还是心虚。生怕这些东西不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阿超开始焦躁起来。父母为了增加人气，今晚没有出门。而是将麻友请到了家里，凑了两桌。不到一会功夫，屋内的香烟气息夹杂着各种胭脂水粉味道蔓延开来。

时间到了！一阵阴冷的风猛然拂起窗帘，刮得头顶的黄符哗啦啦作响。喝下符水，烧了纸人的阿超显得非常惊慌，他的眼睛像受惊的老鼠一般，滴溜溜的四处张望。

阿超的右手一抽搐，手腕处冒出一阵“嗤嗤”的声响。刚才抽剩下的半截香烟，忽然落在了手腕上。他的脖子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掐住，喊不出声，透不过气。

“你还真是调皮啊！”少年阴冷的声音贴着阿超的耳根响起。烧掉的纸人被少年撕成了碎片，只剩下半只脑袋，吊在阿超的头顶晃荡。

“你怎么还能找到我？！”阿超双眼鼓了出来，脸上变成了绛紫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

“因为，你身上的烟味！”伴着幽幽的笑声，阿超两眼翻白，身体僵直死去。

阿超死了，用双手掐死了自己。临死之前，阿超在床上拼命挣扎。只可惜，外面的麻将声太大，没有人注意。

阿龙和阿文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

“为什么会这样？”阿龙惊恐的质问道士。

“因为，你们没有说实话！”

“烟！我们在他手上烫烟疤！他挣扎才坠的楼！”阿文实在憋不住了，擦拭着脸色的汗水，慌张的回道。

“原来如此！”道士眯着眼，思忖了一会，转身收拾起了道具：“这样干等不是办法！干脆，我们一起去坠楼的地方！将他解决掉！”

三更半夜，一名手持桃木剑，黄袍加身的道士，在教学楼一侧摆上了祭坛。

保安过来阻拦，被叔叔提前准备的红包给打发了。

开坛做法好一阵，少年依旧迟迟没有出现，道士的额前渗出了不少汗珠。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腥味，祭坛蜡烛的火苗剧烈晃动，一个飘忽的黑影，缓缓出现在阿龙的身后。

“别动！”道士赶紧拿桃木剑指着阿龙。

阿龙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动也不敢动。

“没去找你们，自己送上门了！”少年的笑声凄冷，寒意浸骨。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不过你已经犯下了两条人命！罪孽远远超出了所受的冤屈！冤冤相报何时了，恳请放过两个孩子！”道士正气凛然的说道。

“放过他们？”少年哼哼两声：“欺凌弱小，霸凌同学的败类，你要我放过他们？”

“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为什么我没有？！我哪里做错了？你问问他们！凭什么要害我？”

道士无话可说，赶紧挤眉弄眼，推了推阿龙：“你倒是说句话啊！道个歉！保个证！”

“这——”阿龙这才反应过来，他依旧不敢回头，全身僵直，清了清喉咙，颤颤巍巍的说道：“对，对不起！只要你能放过我——”他顿了顿，瞟了阿文一眼，改口道：“只要你能放过我们，我保证，每年都，都去祭拜你。以后再也不欺凌同学了。”

“怎么样！都这么诚恳的保证了，你就网开一面？”道士似笑非笑的凝着阿龙身后，眉目间透露出锋锐和凌厉。少年的身影微微一动，忽然一道剑锋掠起，挑上一道黄符，一招干净利落的突刺，另一只手心捏过一个诀，径直朝黑影身上落下。

呼啸的剑气，吓得阿龙不轻。

正当众人以为怨鬼被制服的时候，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从道士身后传来，道士低头一看，桃木剑竟然已经不在手中。阿文的耳朵上割开了一个缺口，正蹲在地上嗷嗷大叫。

这边的阿龙更惨，直接被削掉了一只耳朵，他一怔，鲜血从齐刷刷的伤口口喷涌而出。

“发誓就应该拿出诚意！”少年的怨气太强，道士根本不是对手。

“一诺千金，如有违反，午夜定当来找你们！”少年消失在夜色中，道士匆忙收了场。叔叔赶紧将二人送去了医院。

出院后，阿文因为惊吓过度，很快转了学。

阿龙心有余悸，也本分了一段时间。

故事暂且告一段落。

但是，好景不长，三个月后，校园内又出现了一群四处晃荡的身影。被欺负的同学依旧敢怒不敢言。阿龙的队伍开始日益壮大。

一日，带着四五个手下刚收完保护费的阿龙，在一棵老槐树下见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张面孔有点怪，面色苍白，怀里揣着只灰色的盒子，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打量着阿龙。

“新来的？”阿龙凑了过去。

槐树下的年轻人嘴角一扬，微微点了点头。

“在我阿龙的地盘，就应该懂规矩！”阿龙嘿嘿一笑，摊手道：“保护费，200一个月！”

“没钱！”年轻人冷冷回了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哟！没钱还想走？”阿龙两眼一瞪，横着个脸说道。

“老大！”身后的小弟离阿龙有点远。

“别吵！”阿龙大声喝道：“没看到我在办正事吗？都学着点！”

“不是，老大！”其中一个小弟压低了声音，惊恐的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阿龙一惊，猛然回头。面前的年轻人竟然成了少年的样子！

“一诺千金！”少年惨惨一笑，打开盒子，将一只风干的耳朵递给阿龙。

“不是，我，这——”阿龙面色煞白，语无伦次。

“午夜，等我……”少年消失了，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