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裂（下）

【我是谁？谁又杀了我？】

汽车缓缓驶进地下车库。忽如其来的寒意惊醒了王刚，他猛然回头，安全座椅上的伊伊，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的贴着他。

王刚悚然一惊，伊伊的瞳孔骤然一缩，“哇”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吵醒了另一边酣睡的李碧华，作为母亲，她不仅没去安抚伊伊，甚至惊恐的蜷缩在座位上。

难以想象这家人的生活状况，细思极恐。

陈先生的房子比想象要大许多，四室两厅。简易装修的房子像是许久没人打扫，看上去十分邋遢。

地砖和墙面都是淡淡的乳白色，家具也是单一的色彩。给人一种苍白的错觉。

陈先生在给伊伊喂奶粉，李碧华搬了一张很小的矮板凳，坐在靠窗的角落，落寞的盯着她们。

喝完奶的伊伊很快睡着了，李碧华这才坐在沙发上，痴痴的看电视。

“跟我来一下！”陈先生轻轻拉了拉王刚的衣角，神秘的在他耳边招呼道。

“怎么说？”房间里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光，王刚靠在墙上，不小心打开了电灯。

陈先生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伊伊，又透过门缝悄悄探了探，转身小心翼翼的打开抽屉，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塞给王刚。

王刚一愣，诧异的盯着他，没有接。

蓦然间，他的瞳孔放大，脸上的诧异成了惊恐。那是一种最糟糕的猜测与真相相符的惊慌与恐惧。

床边的那面墙，竟然和旧照片上的背景一模一样！

陈先生回眸瞥了一眼，快速将红包塞进王刚的裤兜。

他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的说出了红包的目的。

“听说你们的诊断报告可以判定病人是否可以进精神病院？这点小意思，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你的意思是？”

“送她进去！”

陈先生这样的要求，王刚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对于李碧华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王刚蹙了蹙眉，随口问了一句：“照片是在这里拍的？”

“什么？”

“你和倩倩！”

提到倩倩，床上的伊伊翻了一个身。两人屏住呼吸，见伊伊没有继续动作。这才吁了一口气。

“不是！在宾馆！”陈先生似乎不愿回忆，冷冷回道。

“这面墙是之前就贴成这样了？”

“不是，照片曝光之后，她的尸体没被发现之前。我老婆贴的！”说完这句话，陈先生忽然觉得不对，眼睛咕噜一转，面色煞白。

这个答案，让王刚心里即将揭晓的谜底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说倩倩是自杀的？”在谜底没有揭晓之前，王刚不会断然答应陈先生的要求。

“警察都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身上没有任何的伤。”

“我说，为什么要在水塔里自杀，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你搞大了肚子，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安安静静在你住的楼顶水塔里自杀。不选择跳楼，不选择割腕。合理吗？”

王刚的语气有些激动，伊伊被吵醒了。瞪着大眼睛，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天花板。

陈先生坐在床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大腿。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敞开，李碧华僵直的伫立在门口，面色阴沉。

伊伊浑身一颤，忽然哭闹了起来。

王刚一惊，李碧华的手里居然多了一把水果刀。她冷笑一声，尖叫着扑向床上的父女：“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勾引我老公！我要杀了妹妹！”

惊慌之下，王刚挡下了李碧华，手臂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刀口，鲜血直流。

陈先生抱着哭声凄厉的女儿，拉上王刚逃离了卧室。用钥匙反锁了房门。

客厅的茶几下面有个医药箱，为了防止流血过多。王刚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

“看到了吧！她已经疯啦！女儿出生那天就不对劲！半年来，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再这样下去，这个家不敢待了！”陈先生哄着伊伊，惊魂未定。

伴着歇斯底里的嘶吼，指甲在门上挠出的刺耳声响。让人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王刚忍住手臂的剧痛，思考了一会，对陈先生说道：”走！上天台！”

“不行，天台上不去的！那件事以后，物业加固了门锁。”

“我有办法！”

进电梯之后，王刚按了负一楼。

陈先生车后备箱备胎工具里，有一根长长的撬棍。他们拿上撬棍，破坏了挂锁，上到了天台。

天台正中央，钢架支起一个四五米高的大水箱。

此时天色昏暗，似乎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顺着梯子爬到水箱顶部，一双手吃力的打开闭合的盖子。

圆筒形的水箱里，五分之三高的水面，倒影着天空。本该清澈的自来水，看上去黑压压的，像个不见底的深渊。

王刚探出半个身子，他的影子出现在水面上。

水面微微一颤，水箱里的水竟像烧开了一般翻滚了起来。

王刚惊愕的瞪大眼睛！他看见，一张煞白的脸庞，缓缓的浮出水面。

天哪！倩倩的尸体膨胀得像一只气球。头发随着头皮脱落，苍白的皮肤分解在水里。恶臭熏得王刚头晕目眩。

忽然，尸体的眼角微微抽搐，一双血红的眼睛赫然睁开，瞪得浑圆！

正在这时，他的双脚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抓住，一拉，一抬。他没来得及回头看清对方，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恶臭的水箱。

“救命！”惊慌的呼救声，在水箱内回荡。“咣”一声巨响，头顶的盖子猛然扣下，四周一片漆黑。

他无助的敲打着水箱壁。却看不见，身后那具膨胀的尸体，冷笑着扑了上来。

棉花般柔软又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沉沉的将他拽入水底。

绝望与无助，淹没在模糊的黑暗里……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骤然将他惊醒。

墨黑的天空正飘着绵绵细雨。王刚浑身湿透，躺在冰冷的阳台上。

是陈先生打来的电话，接通之后，电话里传来伊伊的哭声和粗重的喘息。

王刚觉得不妙，赶紧离开天台，朝电梯间奔去。

身后的铁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重重的关闭。

房门敞开着，浴室的地板上，陈先生躺在血泊中抽搐。伊伊趴在一旁，哭声凄厉。

“那个疯女人！要杀我！”陈先生紧紧盯着卧室，虚弱的说道。

王刚抱起伊伊，轻轻放到卧室的床上，刚转身准备取茶几下的医药箱。忽听床下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只血红的手，颤颤巍巍的抓住了他的脚！

他惊恐的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被他带出半个身体的李碧华，奄奄一息的瞪着眼睛，细微起伏的胸口，水果刀只露出半截刀柄。

他双手撑着地面，又后退一步，后背靠上了一双冰冷的脚！

浑身是血的陈先生面目狰狞。他阴冷的笑着，举起一把亮铮铮的菜刀，径直劈砍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求生的本能，暂时战胜了恐惧。王刚拔出李碧华胸口的水果刀，直直的举过头顶。

锋利的刀刃，停顿在他的眉心。头顶的陈先生，僵直的怔在那里。

“咣当”一声，菜刀落地。湿热的鲜血像淋浴一样喷洒，身后的李先生，缓缓倒了下去。

他抱起伊伊，痴痴的盯着浴室的镜子。冷冷笑道：“不就出个轨吗！怎么还杀人了！”

拨通报警电话的那一刻。

他猛然抬头，电话摔落在地上。

镜子里，根本没有王刚。

“行了！是装疯还是真傻，做完精神鉴定之后！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刺眼的白炽灯后面，一个威严的声音，厉声喝道。

“伊伊在哪？”

“什么伊伊？！你老婆不孕不育！哪来的孩子！？”

他眉心一蹙，缓缓转过脑袋，审讯室的镜子里，陈先生的脸上绽开一朵阴冷的笑容。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披散着头发，紧紧的趴在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