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日快乐

【生死轮回。前世因，今生果。与其抱怨，不如行善积德。】

林动做梦也没想到，碰瓷这样的荒唐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和一位陌生老人之间。

他只是出于好心，将路边倒地呻吟的一位老人扶起。便无故挨了一旁冲出来的几位壮小伙一顿拳打脚踢。

壮汉自称都是老人的儿子，一口咬定是林动撞倒了老人。甚至找来了目击证人。

面对如此专业的碰瓷，林动既委屈又好笑。

这一次的好心，付出了两万块钱的代价。那是他仅有的积蓄。

“好人福短，恶人长寿哪！”林动抱着两瓶白酒，跌跌撞撞的闯进一条漆黑的巷子。他绝望的倚靠在长了青苔的围墙下，苦闷的自嘲。

“话不是这么说的！”巷子深处，低沉的声音飘了过来。

颤巍巍的咳嗽声穿过黑暗，沉重的脚步声缓慢的朝林动的方向迎了过来。

应该是一位年迈的流浪汉，由远及近的腐臭气息，熏得半醉半醒的林动一阵干呕。

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在他面前僵立了一阵，呼啦一声挨着坐了下来。

“不这么说，还能怎么样？”林动淡淡的苦笑一声，将怀里的白酒递了一瓶过去，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花生，一并给了身边的人。

“嗨！”对方磕了几粒花生，灌了两大口白酒，嘴里呼出一口寒气，拍了拍林动的肩膀，问：“怎么被欺负的，说说！”

“你怎么知道？”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林动怔了怔，有气无力的盯着他，摆摆手：“算了！不重要！”

“说说嘛！”对方似乎对林动的遭遇很感兴趣。

“哎，今天被人讹了两万！”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哼！你不知道，这是一个肝癌晚期患者最后的积蓄。”林动说话的时候，举起酒瓶，连灌了几大口。不料，喝得太急，白酒呛进肺里，咳咳不出来，咽咽不下去，憋得他喘不上气。

对方见他难受，赶紧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这么冰！”林动整张脸憋成了酱紫色，说话的时候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天冷，冻的。”对方一愣，动作停了下来。

“好冷！刺骨！”这边呛着酒还没恢复，该死的肝又一阵被人搅了般的疼痛。林动翻着白眼，浑身抽搐，汗水顺着扭曲的脸颊滴落。

“好了！马上好了！”那人像哄婴孩般，轻轻将他偎进怀里。

渐渐的，症状缓和，林动虚弱的坐起来，仰头靠在墙上，轻声说了句：“谢谢！”

“肝癌禁酒，你不是借酒浇愁，是自杀。”对方将嘴里的花生嗑得几声脆响，淡淡的说道。

“没盼头了！”林动提起手中的酒瓶，愣了愣，又缓缓放了下去。

“哦，反正都不活，可不可以帮个小忙！”那人拍了拍林动的肩膀，起身，还是那淡淡的语气说道：“给一位老人捎句话，祝他生辰快乐！”

“为什么不自己去？”林动的话音未落，从巷口起了一阵阴风，卷着几张旧报纸，刮得他睁不开眼。

“呜”一声尖啸随着那阵风飘远。林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左右探了探，刚才那人，不见了。

“喂！地址！你还没说地址！”林动朝巷子深处喊了一声。黑暗中，一片死寂。

扶着围墙，跌跌撞撞踏出巷口，一辆黑色的出租车停在他面前。

车门大开着，司机轻轻朝他招了招手。

“黑色的出租车？”林动迟疑了一会，冷笑一声：”都寻死了，怕什么！”

他前脚上了出租车，后脚车门自动关闭了。司机也不问他去哪儿，油门轰鸣，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问话的时候，林动觉得特别不自在，这本是对方该问的，现在反了。

“兰亭小区，三栋二单元二零一室。”司机的语气和刚才巷子里那人一样，淡淡的，不带感情。

“为什么去那？”

“祝寿。”

林动砸了咂嘴，没有再说话。

车内非常的压抑，车窗上像是蒙了一层黑色的布，完全看不到外面。就连前挡风玻璃，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今晚的遭遇很不真实，虚幻得就像醉酒之后的一场梦。

浑浑噩噩的林动确实认为是一场梦，既然梦里答应了那人，干脆顺其自然，继续下去。

那是一座半封闭式的小区，经过大门的时候，一旁的安保看都没看林动一眼。

“三栋二单元，到了！”楼道里的声控灯闪烁着橘红色的光。他很快上到了二楼，刚敲响201室的门，对门屋子里的一条狗，发疯似的吠了起来。

“谁呀！”一个粗犷的声音，不耐烦的吼道。

防盗门呼啦一声拉开，一位光着膀子，气势汹汹的壮汉迎了出来。

林动瞪眼一看，这不是碰瓷的那位老人的儿子嘛？怎么找到他家来了？

又起风了，“呼”一声刮得人睁不开眼。

这次的风比巷子里的还要阴冷许多，壮汉揉了揉眼睛，见到林动猛然一颤。

“哎哟！装神弄鬼！白天揍得还不爽，自己送上门？”壮汉退了半步，紧紧身上的肌肉，眉心一皱，眼睛眯了起来、

该怎么说呢？还是如实说吧！林动想了想，嘴角微微一翘，回到：“你爹在吗？”

“你！”壮汉一怔，围着林动打量了一圈，咬牙切齿的说道：“明着告诉你，我们靠碰瓷为生。老爹年纪大了，两万块钱的事轮不着他，有种你冲我来！”

“不不不！我不是来打架，确实是受人之托，给他祝寿的！”林动很好奇，梦里的剧情接下去该如何发展。

“祝寿？”壮汉望着两手空空的林动，摸着后脑勺想了想：“他生日应该不在今天吧？”

记不住老爹生日的壮汉，疑惑的将林动请进屋。

他紧紧的跟在左右，想看看林动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位碰瓷的老人，正和另外几位壮汉围在餐桌前有说有笑的喝酒吃肉，见到林动很是惊讶。

他们认定林动是来找茬的，噌一声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若换做平时，这种羊入虎口的阵势，林动绝对吓得全身瘫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认定是一场梦，那就无所畏惧了，他微微一笑，学着巷子里那人的语气淡淡的说道：“老爹，忌日快乐！”

怎么回事？明明自己说的是生日，怎么出口却是忌日呢？

“什么？”那群壮汉瞬间变了脸色，怒气冲冲的围了上来。

“不好意思，重来！”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深深冲老人鞠了一躬：“老爹！我是受人之托，祝您忌日快乐！”

壮汉们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拳脚刚要落在林动身上，那老人突然面色一怔，毫无征兆的浑身一挺，僵直倒在了地上。

老人一动不动，手脚僵硬。就这样死了！

“我会一直盯着你们！”林动突然狂笑了起来，声音和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再做恶事，我将亲自登门，祝忌日快乐！”

说话的时候，林动能感觉到嘴角阴冷的抽搐。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壮汉，面面相觑，尖叫着，失魂落魄的逃窜了出去！

林动又被那辆出租车拉回了巷子。

黑暗幽深的巷子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帮家伙以后再也不会碰瓷了！”对方笑着说道。

“你利用我杀人？”

“不！他的阳寿已尽，突发脑溢血。你的出现，刚好利用了这个契机，做了件有意义的事。”

“这不是梦？”林动回头朝巷口探了探，神情紧张了起来：“你是谁？”

“你不用怕！我是你的引路人！”一个穿着斗篷，看不清脸的高大黑影，手心升起一团蓝色的火焰，瞬间驱散了巷子里的黑暗。冷冷的蓝光下，林动发现自己早已僵硬的身体，蜷缩在围墙下，手中抱着小半瓶白酒，面色酱紫，神情扭曲。

“我……这……”林动的头皮发麻，脑子里一片空白。语塞，说不出话。

“生死轮回。前世因，今生果。与其抱怨，不如行善积德。善恶终有报，不是吗！”蓝色的火焰，映出一张俊冷的脸。

林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忌日快乐！走吧！”他像兄弟般，伸出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搭在林动的肩膀上，一路带着他，消失在巷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