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眼

【你闯进我的生活。却走得那么突然，来不及相互拥抱，说一句再见！】

小时候害过一场重病，清雅的那双眼睛开始与众不同。可以看见许多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清雅的反应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苦恼。见的鬼多了，她时常分不清自己身边的是人是鬼。

因为这双特殊的眼睛，清雅喜欢独处，身边的朋友极少。

在银行上班的清雅，大都能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到家。舒服的窝在沙发里，泡一杯咖啡，看一场电影。

周五，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车，就像眼前的这条马路一样，挤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身形娇小的清雅紧紧的贴着车窗玻璃，一只脚悬在半空，无处安放。劣质的香水混着汗臭味弥漫在这个狭小闷热的空间里，难受得几乎让人窒息。窗外焦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漫长的煎熬，好不容易到了自己下车的站台。

微风拂面，憋得面红耳赤的清雅，抬头望着鳞次栉比的路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喂！”清雅撩了撩额前汗湿的头发，刚跨出半步，身后忽然响起了沙哑低沉的声音。

她回头一望，两米开外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男人三十来岁，有一双大海般深蓝的眼睛，面孔瘦削，富有棱角。

清雅一脸疑惑，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快步来到跟前。

“林清雅？”男人盯着清雅的胸口，忽而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的轻浮，让清雅恼怒不已。她的面色潮红，侧身瞪了男人一眼，冷冷的回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哦哦，不好意思！”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眼神从清雅的身上移开：“那个，你的工牌……”

下班走得急，清雅忘了换下工作服，工牌还在衣服上。

“有事吗？”清雅嘴角一抿，翻起一个厌恶的白眼。

“嗨！你看我！差点忘了正事。”男人从腋下夹着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只银闪闪的耳环，十分绅士的递给清雅，咧嘴一笑：“公交车上太挤了。”

原来他是来还耳环的，清雅摸了摸右手边那只空荡荡的耳朵，木然的接过男人手中的耳环，一脸歉意：“不好意思，那个，谢谢！”

“何苏叶！很高兴认识你！”

第一次见面，就在这尴尬的氛围中，各自回了家。

清雅第二次见到何苏叶，在一周之后。

小区15栋楼发生了命案，下楼买泡面的清雅撞见了人群中看热闹的他。

“这么巧？”清雅主动上前打招呼。

“嘘，杀人了！”何苏叶轻声说道，他的气色很差，面无血色，皮肤异常的苍白。

”啊？这么恐怖！“清雅踮起脚尖，往前凑了凑，回头问道：“你住附近？”

“嗯！”他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的落在黑色的裹尸袋上。

“好吧！”清雅自讨没趣，转身进了小卖部。

买好泡面出来，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何苏叶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吃泡面没营养。”他一愣，硬生生的将清雅手中的泡面夺了过来，退回货架上。

清雅真是好气又好笑，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泡面不就是填饱肚子嘛，还谈什么营养不营养的。

“走，带你去个地方!”清雅嘴上说不去，身体却由不得自己。那双双冰冷有力的手，紧紧牵住清雅的手腕，怎么都甩不掉。

穿过一条漆黑的巷子，拐过两个路口。各种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嘈杂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眼前一亮，清雅目瞪口呆。在这座城市生活的这么些年。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何苏叶是清雅见过最奇怪的男人。在这条美食街上。他一路挑着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从来不与清雅分享。而且，他驻足过的摊位，不准清雅凑上前。

“今天被杀的孩子，才九岁。”何苏叶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闷闷不乐的清雅淡淡的附和了一声：“哦”。

“凶手是他父亲。重度抑郁。”何苏叶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清雅嘟着嘴，又应了一声：“哦”。

“所以，你该多出门，结交些朋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故意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盯着清雅。

“啊？”一桩悲惨的杀人案，怎么莫名其妙就扯到自己身上了？清雅眉头一皱，疑惑的和他对视了一眼。沉着脸说了声：“我回去了！”

“哎！”何苏叶望着她的背影，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了解你吗？还有你那双很特别的眼睛？”

“你是不是跟踪我？”清雅愣了愣，诧异的返回来：“我的眼睛？”

“跟踪？哈哈哈！”何苏叶笑得前仰后合：“你住902，我住802，就在你楼下！邻居都不认识，你说你是不是太宅了！”

“802？”清雅蹙眉想了想，抬头问道：“我的眼睛呢？”

“哟，快下雨了！”何苏叶望着被风刮出声响的树叶，摊开双手在空中探了探，肃然说道：“太晚了，巷子不安全。我带你从大路回去！”

“哎，眼……”清雅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不由分说的拉走了。

一阵夜风拂过，送来淡淡凉意，树影婆娑起舞。

清雅一路低着头，沉默不语。

路过一处水塔，两人停下了脚步。

“这里曾经死过人！”何苏叶抬头凝望着高高的水塔。

“你这人怎么对死人特别感兴趣！”清雅一怔，她似乎看见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站在水塔的边缘。

“你终于问了！”他兴奋答道：“我是个作家，写鬼故事的那种。”

“鬼故事？”清雅瞟了他一眼：“那你的内心应该比较阴暗。”

“啊？这是什么歪理？”

“自己的内心不阴暗，怎么能写出阴暗的故事？”

俩人好不容易聊上了，水塔边的那个黑影纵身一跃，竟然从上面跳了下来，重重落在清雅跟前。

清雅惊恐的尖叫了一声。

“快到了，我们走吧！”何苏叶顿了顿，拉着清雅从一旁绕了过去。

那个跳落的身影，在地上抽搐了一阵，若无其事的爬起来，经过清雅的身边，继续往水塔上面爬。

何苏叶！这个神秘的男人勾起了清雅的好奇心。不过他的反常，着实让清雅怀疑。

道别之后，她故意躲在电梯里，听到802方向传来的开门声，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那些夜晚，他们一起去游乐场坐过山车，一起去江边赏夜景，一起去鬼屋探险，一起去马戏团看表演。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简单又快乐。

她从未想过，一杯咖啡，一场电影的夜晚，原来可以这么丰富多彩。

她悄悄的在网上读他写的鬼故事，干练的文笔中，透露着淡淡的忧伤。

一段令人向往的爱情，还未真正的开始，何苏叶就突然消失了。

电话联系不上，小说停止了更新，小区里也寻不见他的身影。

失落的清雅，犹豫了许久之后，忐忑的敲开了802的房门。

“阿姨你好，我是902的……”

“清雅？”一位神情憔悴的阿姨，打量着清雅，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惊慌。因为那位阿姨的眼里，晶莹的泪珠在打转，满满的悲伤。

“苏叶这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为了写书，还经常熬夜！”阿姨将清雅请进了屋里，何苏叶的黑白照片，让她的大脑瞬间空白，手脚冰凉。

“突发脑梗，在医院里昏迷了个把月。”

“怎么可能！”清雅不可置信的笑了笑，泪水却夺眶而出：“这段时间，我一直和她在一起。他的小说，不是最近才停更的吗？”

“什么？”阿姨嘴唇一哆嗦：“那是昏迷之前，委托他妹妹帮忙传的。”

“不然，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昨天早上，他突然醒了，很开心的告诉我们，楼上902住着一位可爱善良的女孩子，名字叫清雅。他还说，你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阿姨牵着清雅的手，泪流满面。哽咽着继续说道：“医生说，他是回光返照。在醒来的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提到最多的就是你。可惜，再次闭上眼睛之后，他就已经走了。”

那一晚的风，特别的悲凉。仿佛，像他写的鬼故事一样哀伤。

头七那天，清雅在楼道口见到了他。隔着鬼差，两人相视一笑。

清雅偶尔还是会去那条美食街。他特意靠近何苏叶当初不让他买东西的摊位，见到对方收的冥币，才恍然大悟。

清雅苦笑着摇了摇头，都怪自己的阴阳眼。

如果不是这双眼睛，她就不会遇见何苏叶。也不会经历这段美好又悲伤故事。

夜色寂寥，桌上的咖啡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清雅的指间飞快的在电脑键盘上飞舞。续写着未曾完本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