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具

【买卖之间，多留个心眼。人心隔肚皮，指不定对方会使什么坏。】

经商失败的程志伟，背负着一屁股外债，只身南下去了龙城。

龙城是海边一座繁华的大都市。凭借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程志伟很快找到了一份房产销售的工作。

龙城的房价高得离谱，每个楼盘却依旧是门庭若市，生意红火。

销售工作虽辛苦，但是工资没有上限。只要足够努力和活络，相信自己很快又能东山再起。搬进简陋的出租屋，程志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出租屋的简陋超出了他的想象。就一间黑沉沉的屋子，地上没有瓷砖，墙上也没有留白。像是还没完工的框架房。空荡荡的房间里，别说桌椅板凳了，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若不是价格便宜，离上班的地方近，他怕是扭头就走了。

房子位于城中村，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家具市场。

市场内的家具，不仅外观看上去和新的没区别，价格还特别实惠。程志伟选中了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以及书桌板凳。

经过一番打扫和布置，房间里终于有了一些家的样子。

收拾完屋子，程志伟又累又饿，胡乱的吃些东西，躺在床上很快入睡。

睡梦中，总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被子。还时不时的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程志伟以为发出声响的是邻居，被子只是自己的错觉，便拿枕头蒙住脑袋，没再理会。

刚睡熟没多久，一阵恼人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程志伟气不打一处来，憋着一股劲，拉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两鬓花白，蓄着白色山羊胡的老人。肤色蜡黄，两颊瘦得凹陷下去。

老人打量着他，程志伟也在打量着老人。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楼道里蹲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是生面孔。你又是刚搬来的，所以就过来问问，看是不是你家的孩子！”老人说话的时候，山羊胡在上下起伏。他的笑容很和蔼，双手交叉在身前尴尬的揉搓。

“孩子？”程志伟一怔：“你看我像是有孩子的人吗？”

“这，看不出来！”

“拜托！我今年才25岁！女朋友都没谈！有个鬼的孩子啊！”程志伟被扰了清梦，怒气未消，说话难免有些冲。

“哦，那不好意思！”老人面色一沉，目光游离的朝屋内探了探，缓缓转过身去，刚要离开，突然又回过头来，弓着腰，嘴角微微一翘，说道：”我姓福，这栋楼里的人都叫我福伯，是这里的保洁。就住楼上505房间，以后遇到困难了，记得来找我！”

程志伟敷衍的点了点头，关上门，昏昏沉沉回到了床上。

“想不到，这破房子还有保洁？”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是呀！”身后突然传出一句幽冷的女声，接住了他的话。

程志伟猛然反应过来，一阵寒意从脚底涌向头顶。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慌乱的转圈，屋里就他一个人，刚才谁在说话！

“嘿嘿嘿！”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回荡。

程志伟胆小，平时连鬼片都不敢看，如今遇到了灵异的事，险些吓尿了裤子。他揣上手机钱包，夺门而逃！

刚出门口，他就被堵住了。

楼道的两侧，一边是白色衣袂飘飘，长发遮脸的女人。一边是僵直杵在那里的七八岁年纪的小姑娘。面色煞白，表情诡异。

程志伟想起了福伯口中的小女孩。

楼道本就阴森，这一大一小往那一杵，他根本不敢动弹。

陈志伟只得退回屋内，紧紧抵住房门。回头一瞥，自己的床头竟然坐着一位耷拉着脑袋的陌生男人，男人的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药瓶。缓缓抬起头，那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吓得程志伟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他六神无主，手无足措。双腿胡乱的打颤，进退两难。心想自己真不该租下这房子，如今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这时，屋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程志伟以为还是福伯，顿时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楼道里的女人和孩子扑了过来。

奇怪的是，她们并没有伤害程志伟，只是穿过了他的身子，顿了顿，分别钻进了衣柜和书桌。

“妈呀！”程志伟两腿发软，连滚带爬仓皇的逃离了出去。

“原来是屋子闹鬼！怪不得便宜！等天亮我一定要找房东理论清楚！”明明租好房子，第一晚却是在外面开的宾馆。

天色已经泛白，蜷缩在被窝里的程志伟一夜未眠，他全身哆嗦，越想越气。

房东的电话刚接通，他开口就是一顿臭骂！

“你个糟老头！心眼怎么这么黑！租给我什么破房子！住进去第一天闹鬼啊！害我吓丢了魂，半夜三更出来住宾馆！退租不算，你还得赔偿我的损失！不然老子告你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房东一脸懵逼的问：“你谁啊？大清早的！”

“402室的程志伟！”

“小伟？”房东一头雾水：“你，你刚说房子怎么了？”

“自己房子什么情况不清楚？！闹鬼啊！”

“闹鬼？”房东冷笑道：“扯什么蛋呢！这房子都租了四五年了！前几任租客不都好好的吗？”

“你说好好的就好好的吗？不行！我去找福伯问个清楚！”

“找谁？”

“福伯！昨晚敲我门的那个老头！楼道的保洁！”

“神经病吧！福伯都死了好几年了！”房东惊恐的说道！

“什么？！”程志伟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像卡了一只绿头苍蝇，说不出话来。

“在楼下等我！马上过来！”

挂完电话的程志伟，觉得浑身冰冷，瑟瑟的裹紧了棉被。

黑色的奔驰越野车缓缓停在楼下，从驾驶室下来的房东瞪了他一眼。随即俩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房门敞开着，昨晚那恐怖的情形，程志伟还历历在目。

房东敲了房门三下，谨慎的跨了进去。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用手电筒仔细打量着那几样旧家具，随即眉心一蹙，惊慌的退了出来。

“怎么样！”程志伟觉着房东的神情不对。面色苍白，额前渗出了冷汗。

“你这些家具哪里来的？”房东紧张的问道。

“就附近的家具市场啊！”

“天煞的家伙！”房东咬牙切齿，手电筒照着衣柜上的一处花纹：“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程志伟一脸茫然。看了许久，也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那是棺木上的花纹！”

“什么？”

“还有床板，桌脚，四处可见这样的花纹！怪不得屋里会有不干净的东西！你的这些家具用的都是棺木上的板材做的，不见鬼才怪呢！”

“棺材板？”

“摆上这样的家具，就像住在坟墓里。阴气极重，怪不得见到了福伯。”房东探了口气：“哎，福伯其实人很好。无儿无女，生前也怪可怜的。”

“这些卖家具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不知道，近两年，龙城火葬政策抓得紧。家家户户的棺木都得登记回收。甚至一年之内入土的棺木都得挖出来，尸体火化，棺木收回。有些黑心的商家，就想方设法打通关系，将回收的棺木拆解成板材，重新拼凑成家具！你呀！没有半点眼力劲，自然成了冤大头！”

“太可恶了！”程志伟气得青筋暴突，拳头捏得咯咯响。

“哎，吃一堑长一智吧！家具市场内鱼龙混杂，有些还是当地的地头蛇。不好惹！一会我找人将这些家具处理掉，再给你物色几样能用的过来。”

房东其实心眼挺好。程志伟错怪他了。

整件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为了避免更多人经历类似的遭遇，程志伟溜进家具市场，用手机拍了些照片，寄给了报社。

在记者的暗访下，一条关于棺木回收，交易，拆解，组装家具的黑色产业链渐渐浮出水面。引起了社会渔轮与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相关责任人与部分家具商受到了相应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