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老秦那点事

夜幕下的狮城郊区；一条笔直的沥青马路，在橘黄色路灯的照耀下看的是那样的清晰。甚至集中精神的话能看到沥青马路上的每一枚石子在形状上的差异，可奇怪的是马路的周围像是笼罩着一层迷雾，再是努力的分辨都不能看到周围的一丝一毫，像是这世间除了这无尽的黑暗之外只剩下这条诡异的马路一般。

蓦然间从虚弥的黑暗处，射出两道光柱刺破了无尽的虚空也消融了此刻的寂静，再仔细看去原来是驶来了一辆面包车，看不清面包车的颜色款式。却能清楚地看到里面几个人的容貌，驾驶位上是一个看上去很是精壮的中年男人，剑眉炯目下是如同刀削般挺直鼻梁，很是精神的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很专注的驾驶车辆，这时他轻点刹车后拉动手刹把车停了下来，原来是前面马路上亮起了红灯。

这时旁边副驾驶位上一个微胖脸色有些潮红半眯着眼睛，明显是喝过酒的样子的另一个中年男人说道：老柳啊！多亏有你，不然我们这几个酒虫一贪杯，肯定就要冒着酒后开车的风险跑夜路了。不过你也太小心了吧！这大晚上的又没有大盖帽，这片我熟得很！监控摄像头都是摆设，放心大胆的走！又是哥哥给你担着！等什么红绿灯啊！”

他口中的老柳很是柔和的呵呵一笑：“老林！别着急，这马上到家了，不差这一会。这几年因为酒驾醉驾的毁了多少家庭了，没有交警同志的认真负责的态度还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呢？”

这时后排的两个中年男人也附和道：“是啊！咱们可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要是折了！家可就散啦！这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可大意不得，老柳啊！听老林说你儿子在天津做生意呢？你也够狠心的咱们这好不容易放下手头的事能出来到天津转转，你也不去看看儿子！”

“男孩嘛，就要给他多点空间，万事开头难，真是生意的起步阶段。见了我会有压力的。小年轻刚开始不能给他太多压力，不然会退缩的！”

副驾驶座上的老林用手搓搓脸提了提精神：“柳云今年多大了？就敢自己去外地做生意，小伙子有干劲啊”！

“二十六岁啦！十三四岁就去工地打工了，后来又跟着他堂哥去南方做生意，人不大！这祖国的大好河山都快转了一个遍了。就是离家时年纪太小不知深浅。又没人时常在身边管教，学了一身的臭毛病抽烟、喝酒，这还好没染上赌博的恶习，不然我得疯了！这孩子越大就越是难管教，以前挺懂事的，说话也能听进去”

“现在啊！开口自由、闭口自主、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敢说句自力更生！要不就是什么我的人生我做主、我自己选的路自己跪着也要走完，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搞不懂了！”

老林点了根烟：“哈哈……别上火，咱们年轻那会不也这德行嘛，赶紧给找个老婆，等过上了日子，有了孩子就好了”。

“别提这个！提这个更来火，这小子人模狗样的，十几岁我就给张罗媳妇，原先还没太在意，寻思这我家这经济条件还算可以，这小子模样本事口才什么的也算过得去，可就是这谈恋爱这方面真的是让人感觉生无可恋了”

“十来年了我给他张罗了四十几个相亲对象，可这小子也真有本事居然一个都没成！一个没成也没事，我只当是缘分未到，可这四十几个姑娘居然没一个能看上他的，这事可就是让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极致的了！”

老林笑得前仰后合的直拍大腿：“老柳过了吧！柳云那孩子我又不是没见过，虽然不能说貌比潘安什么的，但一表人才还是够格的，而且说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的，看着让人踏实！你这话过头了吧！”

老柳无奈的笑了笑一言难尽的样子：“算了！不说了，这人到中年啊！难！难！难啊！”

这时后排一个长脸中年人插话道：“老柳啊！你得多给你家小子传授恋爱经验啊，你看你就出来这两天，还不忘买个玉簪回家哄哄媳妇过个情人节，你家小子要有你这哄女人的一半的功力，这儿媳妇也就到家了”！

这话引得车厢的众人一阵哄然大笑。老柳也跟着笑了起来：“过什么情人节！老夫老妻在一起快三十年了，早没那心思了，只不过咱们这代人啊！都不如意，刚成家时我老婆跟我没吃没喝的，甚至还要去地里挖野菜才能勉强维持生活，那时候就怕有个人情往来、孩子生病啊什么的事，是真没钱啊！熬到现在总算有点奔头啦。”说着摸了摸怀里的玉簪。

“这算是一份迟到了三十年的感恩礼物吧！”

“让老柳你这一说，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想想当初我和我老妻结婚的时候，我妈就给了我和我老婆二十块钱，就让我们自己去分家过日子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还没送过她一件像样的东西呢！老柳我要向你学习啊！”老林一脸追忆的表情。

“是啊！想想那时候那日子，啧啧！真是艰难啊！那时候人也简单，不用想着中午吃什么，想想怎才能吃上饭就行了，也不用想什么情情爱爱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然有亲戚长辈帮着张罗，农闲时和女孩见上一面，看对眼那就是一辈子，经济落后的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移动、也没联通，可就是一纸书信！即便多年不见，我们始终是从一而终！”

“可现在的年轻人啊，那是看对了眼那就是去宾馆来场露水情缘，出了门！你是你老婆忠贞不渝洁身自爱的柳下惠，我是我老公情意绵绵守身如玉的孟姜女！这世道啊！人富了！人心却脏了”！后排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一脸唏嘘的说道。

老柳呵呵一笑，笑容很是温暖：“三十来年风雨同舟，三十来年柴米夫妻，改来把浪漫了，不然要寒了老婆的心了”。这话一出全车人又是笑作一团，只是这笑容看上去很是复杂，有追忆、有感恩、还有一丝丝欣慰，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刹车声与激烈的撞击声结束了此刻车厢中欢乐的笑声，我的视线也在这一刹那被从车厢中无情的抽离，就像一个被调试的镜头一般，被人拉高、扩宽，我看清了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一辆急速飞行的轿车狠狠地撞上了正在等待红灯结束的面包车上，受到了猛烈撞击的面包车在跳跃、翻滚里面的几个中年人也如同鞭炮炸裂后的纸屑散落了一地，主驾驶的老柳整个人撞破了车窗玻璃，被甩出了车外，全身上下都是在地上摩擦出来的擦伤，血肉模糊的孤零零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是那样的萧瑟无助。

看到这个躺在地上伤情严重的老柳，柳云的记忆如同开闸后的波涛一般涌入大脑！一股怒火从心底迸发，不由得怒吼出声：

“不！不！啊……不！”

一间十平米左右的房间；

柳云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四周斑驳的墙壁围拢着简单到极致家具，看到这熟悉出租屋。这柳云才发现刚刚那如同亲身经历般的场景，原来只是场噩梦！可这时候柳云的表情看上去却并不轻松，虽然刚刚那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噩梦中事故却真实的映照进了柳云的生活！面包车中众人口中的老柳就是柳云的父亲，这还真不是这柳云不认识自己的父亲！

而是那个精明强干可以熟练驾驶汽车的父亲，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半年前柳云的父亲与几个朋友来到他所在的这个城市谈生意，回家的路上在等红灯的时候，被后面一个醉驾的司机开车追尾了，而柳云的父亲在那场事故中落下了一级伤残的伤势：“高位截瘫！”

哎……!这曾经一个曾经四肢健全，年富力强的中年汉子变成了如今这个只有头部能自由活动，体重只有九十多斤，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伤残人士！他哭过、怨恨过、沉默过、甚至曾有过自杀的举动。

但讽刺的是啊！“自杀”于这柳父而言啊，不是心理上的复杂活动，对于手脚失去行动能力，失去知觉的柳父来说而是动作上的复杂活动，他能想到或者说能做到的自杀方式只有绝食，他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三天他滴水未进！也是三天这老刘的老婆，柳云的母亲同样滴水未进！第四天老柳妥协了。

他说：“何苦呢？我活着，你咋过！我活着，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咱们儿子啊！况且这样半死不活的，我不想苟且偷生，不想成为你们的包袱！我想活的有意义，走的有尊严！不好吗？”

“一世一夫妻，一诺一辈子。从前你撑起了一个家，有你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慌，因为我知道即便是天塌了也有你顶着。这么多年了，我习惯了跟你走，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这都是命！生活赐予的一切，我无从改变！但选择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接受，却是我的权利！”那一刻这位妈妈的笑容让人心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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