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舞动冰场

花开花谢未停歇，四季轮回相映赶，唯有青春竟绽放，一年常占四时季。

2019年深秋，“青年编剧奖”在上海艺术戏剧中心隆重举办，巨大的屏幕轮播着本年度最佳青年编剧入选人员。

主持人正在宣读，本年度最佳青年电影编剧，当读出最佳编剧--宋娴。

此刻屏幕定格在宋娴的获奖作品《灵魂之路》。

台下响起掌声，此刻镜头对准了坐在会场一角的获奖者，她缓慢站起来微笑向大家示意。

主持人：“有请获得此次殊荣的宋娴女士发表获奖感言!’

宋娴慢慢走向领奖台，站在台上，深情的环视了下会场，让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

“时光如河，也像那雾，似真似幻的站在这里，此刻想起一位多年好友，年少的他给过我诸多激励，让我有勇气捍卫梦想走到今天。。。”

随着她深情的演讲，眼泪却不知觉涌下来，往事像那苔藓不停地摇摆。曾经相约思念和鲜花一起开， 可此刻你却没有出现...思绪慢慢流转回20年前......

1999年的冬天，北国镇下了第一场雪，柳絮般飘飘散散的落下，整条大街银装素裹。

武康街的马路旁，站着一位女孩，偏瘦，身材不高，黑色的毛线帽，红色长围巾，黑色瘦腰羽绒服，淡蓝色牛仔裤，白色雪地靴，

她叫宋娴，就读北国镇高二。

此刻她抬起头，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这轻柔的雪，冷冷的落在她的脸颊，缓慢的张开双臂，去拥抱这份冷，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滴滴”，摩托车的喇叭声...

宋娴睁开眼睛，她知道等的人到了。

一辆破旧本田摩托车，坐着一个男生，他叫范云，宋娴的同班同学。

片片雪花也落在了范云清瘦，棱角分明的脸庞，梳着中长发，头发遮住了眼睛，翻毛皮夹克，蓝色牛仔裤。棕黄色的牛皮靴子，穿着与冬季显得格格不入，叛逆的年轻人，为表达自我个性，在穿着和言语表现另类，以凸显个人标签。

“喂，你那么投入干嘛呢？ 没有见过雪吗？” 范云笑呵呵说道。

“去，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很美吗？”宋娴嘟着嘴说道。

“不觉得，倒是像没有见过雪一样，哈哈...“ 范云打趣道。

“算了，你眼睛估计被雪照瞎了，白痴！”

“哈哈...赶紧上车，朋友们都还在广场等着呢，去晚了，都没有地方溜冰了。”

坐上摩托车，范云说：“抱紧点，免得开快把你甩丢了，哈哈。”

宋娴说：“去，我才不抱你呢，你那么难看。”

踩上油门，摩托车飞快的向广场方向驶去...

北国镇广场，广场中央高高耸立着仰天长嘶的骏马，四周是看台，广场的最右侧开辟了一块开阔的人工溜冰场地。

冬季，人工溜冰场会开放，这是年轻人欢快玩耍的乐园，可以在冰上舞动青春，释放冬季积蓄的运动能量。

上午的广场，播放着《白天不懂夜的黑》DJ曲子，溜冰场已经聚集了很多溜冰的人，有的缓慢在溜冰，有的炫技，侧滑的溜，倒溜，周围还有一群人，吹着口哨起哄。。。

很快，范云他们到了广场，找到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车尾随着有些光滑的地面，转了半圈。

“你就不会好好骑车吗？”宋娴差点被这突然的摩托车甩尾动作掀下去。

“哈哈哈。。。这样多有趣” 范云满不在乎的说道。

“到地方了，下来了”。

宋娴，下了车，双手搓了下，用捂住脸，自言自语说：“好冷！”

范云说：“要不要帮你暖和下脸，冻得跟你番茄一样”。

宋娴说：“去死吧！”，然后扭头向冰场走去。

冰场里有范云三个朋友，是也是同学，足球队友。

看到范云来了，三个人点了下头，伸出手，向天空一指，打了个响指，这是相聚独特的问候方式。

中间那位叫龙跃海，身材高大，骨骼健壮，脸色略黑，一次上课，因为答错一个很低级问题，被语文老师骂了一顿，你这名字是龙想跃海吗？我看你连小河沟都跳不过去。全班哄堂大笑，也让他开始不太喜欢上课，变得叛逆，和范云倒合得来。

左侧叫 严冰，为人比较冷，话不多，中等身高，除了足球就是去游戏厅玩，滑旱冰。

右侧叫罗雨，带着眼镜，中等身高，微胖，自然卷，看起来很温和，除了足球就喜欢画画，看武侠小说。

范云说：“你们丫的来这么早，都不好好学习，都翻天了！”

龙跃海说，“谁丫的像你那样重色轻友，耽误这么久才来，哥几个等很久了！”

旁边的宋娴说道，“别胡说，重什么色，别把我当女人看，哪个女的看上他！”

罗雨补充到，“赶紧的把鞋子拿出来，快点来耍！”

范云说：”我们要不手牵手，组个长龙，大家不会摔倒了，尤其是照顾下女同胞“，。

大家附和到：“好叻”

宋娴说：“我才不用，我自己玩，摔倒就摔倒！”

范云说：“有志气呀，摔倒了别哭！”

宋娴说完，独自向溜冰场中心溜去...

此刻的广场，人越来越多，更多人也加入了溜冰队伍，范云和小伙伴们也开始了冰场玩耍，这是放松的时刻。

宋娴独自慢慢的溜，这时身边溜过几个小青年，速度很快，故意从宋娴身边滑过，然后一个转身，又溜回来围着宋娴。

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穿破洞牛仔裤的青年刹住溜冰鞋，嬉皮笑脸的对宋娴说：“妹子，哪个学校的？要不要哥哥教你溜？”

宋娴一看他们的穿着，懒得理他们，继续往前溜。

几个小青年，却故意拦住，不让宋娴往前走。

黄头发青年继续说道：“妹子，瞧不起我们哥几个？”

宋娴此刻心里又怕又气，知道遇上了找茬的混混，带着气愤提高声调说：“我们不熟悉，让开！”。

黄头发看到一个小学生，敢这样对他这样说话，面子有点挂不住，对宋娴说：“人不大，脾气还不小，今天我就要教教你”

此刻，范云正专心溜冰，罗雨看到宋娴那边有点吵，

溜到范云身边说：“范云，宋娴那边好像有点麻烦，过去看看吧”。

范云说：“谁这么不长眼，走！”

此刻宋娴那边，那五六个小青年，因为宋娴的态度，他们为找回面子，对宋娴不依不饶，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

范云挤过人群，到了宋娴面前，语气略带急促的问：“发生什么事？”

宋娴带着委屈把事简单说了下。

范云听了，愤怒的火焰一下被点燃。

对宋娴说：“你先到旁边待着，我来处理！”

宋娴说：“算了，别惹事，他们不是好人！”

范云说：“没事，你别多说话了，去那边待着！”

扭头用手指着黄头发青年劈头盖脸说：“谁他MD给你胆量，光天化日之下拦住一个女生的路？”

黄头说：“你是混哪里的？敢多管闲事！，今天就要拍这个妹子，给我滚开！”

范云说：“人多欺负人？，不好意思，找错人了”

黄头发嚣张说：“哎吆，这口气。。啧啧。。今天我飞了你”

范云面无表情的说：“给你一个机会，给我朋友道歉，三秒钟时间思考！”

黄头发笑着对他周围几个哥们说：“这口气真不。。。”

黄头发话还没有说完，范云快速滑到他面前，迎面就是一记重拳,直接把黄头发打倒在冰场。。

范云说：“就给你三秒钟，还MD给我废话”

黄头发在地上捂住了脸说：“兄弟们上啊，别放过他”。

那五六个小青年楞了一下，没有想到有人敢主动来打他们的人，缓了下后，他们挥拳向范云扑来，

严冰他们看到这么多人挥着拳头扑向范云，喊着说：“哥几个上啊，揍丫的！”

黄头发爬起来，喊着说:“就给我修理这个穿皮夹克的，今天我让他走不出这个冰场！”

范云左右挥手阻挡这些青年的攻击，继续找到黄头发，用力把黄头发继续撞翻在地，

把他压在地上，左右挥拳猛烈的打向黄头发，边打边说：“要打我是吧，要灭我？今天就让你站不起来！”

范云虽然成绩不错，打架也小有名气，他知道擒贼先擒王，把领头打服了，其他人都会老实，所以他不在乎此刻被对方轮番的攻击，溜冰场此刻人仰马翻，乱做一团。

宋娴想去帮忙，可此刻激烈的打斗，尤其是每个人流着血的脸庞，让她害怕的不能迈出一步。

打斗持续了大约几分钟，直到有人喊警察来了，范云和对方收住了手，赶紧从冰上赶紧爬起来。

此时每个人脸上都流着血，雪花落在在鲜红的血，白与红的交汇，在这个冬季，显得如此刺眼。

黄头发指着范云说：“这个事没完，等着！”

范云：“不服随时来找，我是大都三中范云！”

范云转身看看他的同学，每人都挂了彩，互相看到彼此狼狈的样子，情不自禁的笑了。

然后说，哥几个赶紧走啊，警察一会就到了，范云拉上一旁呆呆站着的宋娴说：“跑啊！”

他们踉踉跄跄的溜出冰场，范云对他的三位男同学说：“一会学校门口见”。

龙跃海他们三位同学骑上自行车快速离开广场，范云开动摩托车，带上宋娴也向学校方向驶去。

范云感觉到车上的宋娴此刻很安静，便找话题来安慰下她。

范云：“今天吓到你了吧，以后再来不要乱跑，今天像不像拍电影呀 哈哈哈。”

宋娴此刻坐在摩托车上，看到范云满脸的血迹，内心有一种深深的内疚。

宋娴：“今天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范云：“ 喂，干嘛，不要说对不起！我看他们不顺眼才动手的，可不是为了你！”

宋娴缓了缓说：”疼吗？“

范云愣了一下，咬了下嘴唇说：“打了很多次架，都是被责怪，你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

宋娴默不作声。。。范云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摩托车慢慢的开向学校门口。

北国镇的雪慢慢的小了，地上已积了厚厚的雪，一片片的白色笼罩了整座城镇，街道三三两两的行人，让这个城镇显得如此安静又孤独。

北国镇只有一所高中-大都三中。坐落在巴林街道，周末的学校只有外地住宿生，人相对很少。

学校门口的大门是关着的，周末只有侧门开放，进去需要保安的同意，以前经常有社会人来学校

勒索外地住宿生。

范云和宋娴先到了学校门口，接着龙跃海他们三个同学也赶到了。

范云：“”你看你们几个人的脸像什么？这么不经打！哈哈哈”

罗雨：“你不也一个鸟样！"

严冰：“今天好像惹祸了”

范云：“怎么了，以前不也打过架吗，怕什么！”

严冰：“我认识那个黄头发叫方威，小混混，是林大炮的亲戚。”

北国镇虽然不大，可也有一些灰色地带，其中势力最大的是林氏兄弟，绰号“林大炮”“林二炮”。

因为他们有很多亲戚在当地有权有势，无人敢惹。

范云犹豫了下：“事已至此，他们应该只记得我，后面如果有麻烦，我一个人担着！”

其他人此刻默不作声，心情变的沉重，这对于还在读书的青少年来说，像是背负了巨大未知的包袱。

范云看到大家这样说：“好了，别垂头丧气了，小事情，有我在，今天都先回家吧，赶紧回去洗洗伤口，天太冷，

别发炎，找个时间大家搓一顿！”

看到大家还不动，范云踢了每人一脚说：“赶紧回去！”

大家看到范云这么坚决，说：“那我们走了，有事记得通知我们，你也赶紧回去包扎下伤口，就你伤的最重！”

范云：“别废话，赶紧回去，周一还上课呢！”

范云对宋娴说：“我也送你回去吧”

宋娴：“嗯”

起风了，风吹在范云那凌乱的发丝，嘴角的血丝慢慢的凝固，随着摩托车的启动，行驶在空旷的街道，显得一丝丝悲凉。

宋娴：“你一会回家洗洗伤口吧”

范云：“我不回家！”

宋娴：“为什么？”

范云：“我爸最不喜欢我打架，我现在有伤，会再被打收拾的，我去南山的桥边自己待一会！”

宋娴沉思了一会：”我陪你去吧“

范云：“就你？你赶紧回家，今天也让你受到一点惊吓，不要去受冻了！”

宋娴：“我此刻也想安静会，就当你陪我会了！”

范云：“好吧”

冬季的南山附近，有一座桥，习惯叫那座桥为“南桥”。桥下有几排长椅，春夏之季游玩的人可以小憩片刻。

范云他们到了南桥，范云用手套把长椅的雪轻轻打扫干净坐了下来。

范云此刻很安静，眼睛盯着远方白茫茫的南山。。。

宋娴：“难得看到你这么安静？”

范云：“别看我平常嘻嘻哈哈，此刻是更真实的自己”

宋娴：“担心那些人报复吗？”

范云看了眼宋娴微笑着说：”你看我像害怕吗？“

宋娴：“你没有害怕的事？”

范云看着远处的山，像是对此刻寂静的世界表白说：“有，一种莫名的内心孤独，让我经常不知所措，可没有人懂 ”。

宋娴：“可你看起来是那么乐观？”

范云：“也许灵魂深处，行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我也不知道存在的意义”。

宋娴：”灵魂？听起来很奇特“

范云微笑着说：“你有害怕的事？”

宋娴思考了下：“小时候我怕做梦，天天做各种噩梦，做梦是我一个传奇。。”

范云：“家人不陪着你睡？”

宋娴：“爸妈在外地工作，有奶奶陪我睡”

范云：“可能你缺少安全感，只是你自己不清楚罢了！”

宋娴：“童年的梦，完全是恐怖，天天不敢睡觉，然后就看各种书，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看大量的，

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整整四年时间，没怎么睡好。”

宋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做梦很特别，每天晚上同一个开场。还在我没有彻底睡着的情况下就开始了。”

范云：“还记得当时的梦是什么样子？”

宋娴：“开场同一个画面：灰蒙蒙的天地，黑白灰的颜色，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但是每次都会到达一个顶天立地的大门前，门是黑色，我会抬头看，然后门会缓慢开启，里面会有六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他们抬着一口棺材，向我走来。我看不见抬棺材的人的样子，那时候我基本会醒了，然后就这样反复循环”

范云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娴：“能浮现出你当时无助和恐惧，小手紧紧的抓住被角。。睁开眼睛注视着房间，渴望黎明早点到来”

雪停了，大地一片寂寥，北方的冬季，没有温度，只有风吹起时的冷。

南桥两边是一排排已经枯萎的树木，附近的居民区，袅袅炊烟为这个季节带来点点生机。

两个人不知觉说出了内心世界的孤独与过往的无助，一时气氛变的有点拘谨。

范云：“你喜欢谁的书？”

宋娴：“喜欢三毛的《雨季不再来》”

范云：“里面的文字一定很美！”

宋娴：“总有一日，我要在一个充满阳光的早晨醒来，那时我要躺在床上，静静的听听窗外如洗的鸟声，那是多么安适而又快乐的一种苏醒。到时候，我早晨起来，对着镜子，我会再度看见阳光驻留在我的脸上，我会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雨季过了，雨季将不再来。”

范云闭上眼睛，依靠在长椅上，感受书里的雨季，一个鸟语花香，和煦阳光，慵慵懒懒，没有孤独，只有那行云的流淌，

挥一挥手都可以触摸到那树上的绿叶，叶子上还有雨季留下的水滴，拿到嘴边，吻一下树叶，那一刻心里涌动的是什么呢？

宋娴：“我要是能写出这么优美的文字该多好！”

范云：“为什么不能呢？你梦的世界如此光怪离奇，单单写你的梦，都是一段不错故事”

宋娴：“我可以吗？”

范云：“我相信你，你勇敢往前走，我一定在你后面。”

宋娴：“好啊。。。”

范云：“我们生活在冰冷的冬季，也记得仰望美好的雨季星空”。

宋娴：“很多时候，没有人给我过建议，只是机械的去读书，去考大学，正常的轨迹，正常的期望，并没有人鼓励我去做喜欢的事，我以为会习惯一个人去决定所有事，也不需要被关心，而你却带给我那种看似不切实际梦想的鼓励。”

范云：“总在想，10年，20年后的今天，我们应该是什么样子？至少此刻我们拥有青春，我们可以没有故事，但不能失去拥有对梦想的追求”

宋娴：“多年后，自由自在的去看世界，认识不同的人，记录不同的故事，多美好啊!”

范云：“哈哈，那到时带上我，你去环游世界，我保护你！”

宋娴：“未来太远了，多年后你期望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范云：“我不在乎人生有多长，只希望找到一个可以托付孤独的人”

风再吹起，宋娴收紧了衣服，不知不觉他们在这南山的风口，坐了很久，这是一场心灵的对话，

一次超出这个年龄的思考，也许他们内心有一种莫名的伤痕，疼痛会让人有更多独处的思考，成熟。

宋娴：“我们走路回去吧，我想多踩一踩地上的雪，喜欢那”吱吱“的声音”

范云：“嗯！”

范云推着摩托车，宋娴踢着地上的雪，跟着一步步向家的方向走去，背影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