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七节

不一会，宾馆里来个女服务员打着手电筒跑来，手电筒丈八长的光芒刺破了黑暗的心脏，打通了黑暗的隧道。朱大雄被这股光绣眼，眯着眼睛对光招手道，“在这呢。”

那服务员估计刚睡就被朱大雄电话吵醒，烦闷两字的大数就如同她两旁脸蛋的宽数。眯起来的眼光比电光厉害，想来是高的惊人，长相挫的、个头矮的、身上没钱的，根本不入她的法眼，走路都抬头挺胸眼望高处的。她走近朱大雄，张口就问，“不是三个人嘛，咋就你一个。”可惜她这眼光没有专家审定古玩似的那样犀利，而是高得近视。朱大雄示意她要低下头来做人，“站着的一个，躺着的有两个。”看她们躺在地上睡得正酣，那四川妹子还在睡梦中打嗝，一股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朱大雄捂紧鼻子开玩笑又补充到，“不知她们算不算得人。”

这女服务员听朱大雄不说好话，孤傲心性使她保持沉默，但顺朱大雄手指的方向，看地上明明白白躺着两女孩，又闻到那股做酸的酒气。酒气里含着浓厚的大葱和蒜头味，都在一一试探性的跟嗅觉系统一较高下。狗在这种情况下会厌恨自己长了个灵敏鼻子，蛇会恨不得把自己看家本领的芯子给扯断。那服务员憋住呼吸，语气里的厌恶，仿佛能压塌好几层大楼，隔老远，就尖着手指简短明了讲，“快快快，快送到宾馆去。”

朱大雄双手一摊，看地上满目琳琅的化妆品，“他们两个我一人怎么送，况且这地上的一堆东西我还要收拾。你还是快去宾馆再找个人过来吧。”

“那我走了。”这女服务员如释重负，扒开脚，赶忙大踏步跑开，远远的一边跑还一边拿手给鼻子煽风。

朱大雄想她倒可以解脱，自己偏偏还得受这毒气袭扰。在监狱里受惯了磨练和压抑，出来以后，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亏得身心康健，现在磨练和压抑来了，还能收拾好身心去抵抗，还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身心去迎接明天到来。

不过明天怎样，人不知道，人只能准备怎样去迎接明天。朱大雄看着躺地上的两女孩子和一堆化妆品，微微叹口气，将她们的化妆品囫囵塞进手提包里，手里攥着那偷来的400大元，心想这住宾馆的钱还不知够不够。

几分钟后，宾馆里重新来了两个人。那女服务员早不见踪迹，朱大雄只能苦笑，招呼他们把这两个女孩扶到宾馆去。到了宾馆一看价格表，开两间房要500多，朱大雄手心微汗，抓着那4张邹巴巴得百元大钞，只好要一间。收银员望着那两个喝得跟烂泥似的女孩子，脸上早潜藏着笑，会心不已。他要朱大雄出示身份证，还问跟这两女孩子是什么关系，又讲这里不是印度，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要坚持一夫一妻制。

朱大雄才回过神，在监狱5个炎炎夏日锻造出的黑厚脸皮此刻也藏不住的露出羞红来，硬着头皮跟这收银员解释他们的关系很纯洁。那收银员满嘴的自己要按章程办事，还提示现在正是扫黄打非时期，抓住要坐牢不说，宾馆还得连带罚款，自己不敢担保责任，逼得朱大雄老实交代只有400块，只能开得起一间房。

那收银员看到4张红艳艳的毛主席头像算是松了口，开始不按章程，办理住房手续，一边办一边还训示现在国家正在强调作风建设，作风建设搞得好就是爱党爱国，嘴巴里读教条似的，雄赳赳气昂昂一直讲个没完。等到他把手续办好，朱大雄的眼睛都没力量抬起，接过房卡就向楼上跑去。这收银员以为他猴急，惊讶得张大嘴，像电脑键盘上大写的“O，”等朱大雄走后，他的嘴才从大写变小写。

良久，这位收银员同志竖起大拇指，有汉高祖刘邦吟诵《大风歌》的感慨和缅怀，“玩3P耶！”假使这收银员是个女的，她会可恨男人为啥这样放荡不羁，可惜这收银员是个男的，他只有羡慕嫉妒恨得份。

朱大雄一口气跑到四楼房间，宾馆的人早将两女孩送来。朱大雄刷过房卡，他们将这两个女孩搀扶到床上。朱大雄向他们道谢，他们扯着嘴笑，朱大雄向他们再三道谢，他们邪恶地扯着嘴笑，其中一个还拍拍他肩膀，道了句，“兄弟，要珍重呀！”

听到这句兄弟、意会这句珍重，朱大雄的脸变得不比翻书快，可是顷刻间也红个透彻，刚才那收银员调侃的话还萦绕在耳畔不肯离去，此刻这二人又对自己笑里藏刀。这玩刀的技术即使不是一流，至少也算上流，藏在糖衣炮弹里，打着关怀的话语来掩饰，使得朱大雄不好恼羞成怒，跳起来质问，只好把那句说得嘴酸舌乏的谢谢二字，又N+1次的再次补充，好像每多说一句，在分量上都会加深似的。

等到他们走人，朱大雄到门口相送，又说，“真不好意思，太谢谢了，让你们麻烦了。”这句寒暄客气话并不代表什么，可是两人却不肯走，还在笑。朱大雄被他们笑得心虚，也跟着笑。笑当然是由嘴巴和声音来表达的，真真正正的笑确是由心里来发出。这几个人用笑把他们的心表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两个人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彼此相视一眼后，噗嗤一声憋不住笑，朱大雄望他们只管笑，自己反而不好意思笑，只在干巴巴的嗓门里咳出一两声笑。这笑在宾馆楼道里一浪高过一浪，直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口吼，这笑声才戛然而止，“大晚上，你们发春呀，狗嚎个啥。”

“曲”终当然人散，朱大雄望那两个人走远，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揉揉要笑出面瘫的脸部肌肉，早在心里问候过他们祖宗十八代，偶一抬头还看到他们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也没心思去理会。想着刚才的情景，无奈之下到暗自苦笑，心想今天真是倒了大霉，真是摔了仰天跤，还能跌破鼻子。

这样想着，朱大雄准备关门睡觉，没成想那两个人忽然走回来，其中一个看适才拐弯抹角的办法行不通，走过来就拉朱大雄手，很直接的说道，“喂，兄弟，这两个女的，你一个人也消受不起。都是男人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说咱们三跟这两个女的来场混战咋样。”看朱大雄无动于衷，另一个只能用中文语法上所谓最上进的形容词才能表达，因为他说的话最响亮干脆，最简明扼要，他表达的含义最明明白白，最实实在在，“兄弟，我们会付你钱的。”

假使我们这位主人公具有戏剧大师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里夏洛克的一毛不拔、莫里哀喜剧《吝啬鬼》阿巴贡的视财如命，或者果戈里笔下泼留希金的贪得无厌，那么朱大雄一定会举双手赞成，这无本生利的买卖是个人都会做。可是前面不是说过，他朱大雄是读武侠小说的，金庸的十四本大书他也有所浏览、梁羽生的浪漫武侠他是情有独钟，古龙小说里的放荡不羁是他效仿的榜样，就更别提什么步非烟、沧月、贾羽和水蝎佳人了。

他武侠小说读了不少，性格多少有些嫉恶如仇。这两个男的口出淫言秽语，当然是所谓“下三烂之极”，所以朱大雄理所应当要用武侠小说里对付淫贼的那套手法，来个猴子偷桃好叫他们断子绝孙，可是他没有上乘武功做必备，没充分领悟降龙十八掌的精髓、小李飞刀的一招毙命或者楚留香的轻功水上漂，又不好学女人打架时的揪耳朵，抓面皮、扯头发。那两个男的看朱大雄没反应，以为他正在考虑价钱问题，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唠叨没完，嚷嚷着对“钱不是问题”作以重要理论阐述。

“滚。”这一声吼异常暴力，假使宾馆的房间是铜墙铁壁打的，估计也得震上三颤。这声音要像著名历史人物，在历史的长河里源远流长，那两个男的彼时还看朱大雄笑容可掬，此时态度180度大反转，全没反应过来。朱大雄更没留时间给他们反应，他“啪”一声摔门而关，只留着这“啪”的一声在空荡荡的宾馆楼道里来来回回“啪啪啪”的传播着。

“啪啪啪”的传播着。那两个男的听着这声音，不觉震耳欲聋，倒好像有所感悟。其中一个拍拍另一个肩膀，“算了，这小子看来喜欢吃独食，喜欢一个人完啪啪啪，没咱兄弟的份，走吧，我请你吃宵夜去。”

许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宾馆楼道里后，各房间一一把门打开，里面的人露出惺忪睡眼，看看偌大的宾馆楼道空无一人，自言自语骂句脏话。说出来的脏话虽然不一，但意义却大致相同，无非是想跟这声音或是发出声音的人来场超越时空的或者跨越种族的肉体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