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飞龙坠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将近一年过去了，又是一个炎炎夏日。

孙正鸣的“纳米飞龙”进行了多次测试，结果还有诸多不满意，很多地方还需要改进。邱老太揪住这个小辫子，经常在赵瑞国面前说他坏话，“信他个大头鬼，这糟老头坏得很，纯粹是故意拖延进度”。

赵瑞国还真是着急了，整个研发基地简直就是一个吞钱的无底洞，光投入不产出，实在是伤不起，这会儿就指着孙正鸣这个项目赚钱了。

“老孙啊！差不多就得了，别太吹毛求疵。”

孙正鸣不爱听了，指着自己的心脏，义正辞严道：“我是专家，我是总工，我是发明者，我是项目负责人，我是……工程质量我说了算，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赵瑞国被怼了回来，悻悻离开。

邱老太替赵瑞国鸣不平，嗔视他一个白眼，“都是你惯出来的臭毛病！”

随着飞龙测试的频繁，目击者越来越多，大量视频流传于网上，一时谣言四起，有宗教人士说，这就是魔鬼，它开始为祸人间了。不过更多的人仍旧把它当做笑话，有人评论说，“不再是五毛特效，给国产烂片留点面子。”

发视频者当即捶胸顿足。

……

这天下午，听说研发基地将有一位神秘人来访，赵瑞国非常重视，早就招呼大家做好准备，并亲自坐镇指挥，将娱乐休闲设施全部撤走，只留下清清爽爽的办公环境，实验器材也码放地整整齐齐，像郭子轩那样随意摆放的坏习惯，必须立马改掉，还有平日里任意着装的吊儿郎当的做派，也十分丢份儿，每个人都必须穿白大褂，这才像科学家。

能让在宝莲岛上如帝王般存在的赵瑞国如此紧张，究竟是何等身份？！

14时许，四辆高端大气的防弹轿车，排成一条长龙，沿着宝莲岛的主干道缓缓驶来，纯黑色调的汽车喷漆，端庄典雅的流线造型，无一不彰显车主人身份的高贵，十几辆同色调高级摩托车护航开道，骑手都是清一色的西装革履，戴着专用的偏光墨镜，高大帅气。

整个车队浩浩荡荡，气场霸气，途中的其他车辆纷纷避让，惹不起。

“莫非是哪国首脑前来视察？”

当车队停在研发基地的时候，赵瑞国一行早已在大门外列队欢迎。伊诺仔细看了赵瑞国两眼，这家伙平日里装大爷、装孙子，今天是头一回见识到他装奴才，也许这奴才不是装的，本来就是。

一个西装革履的骑手走向其中一辆汽车，规规矩矩地打开车门，迎下一人。

此人60多岁的相貌，个子不高，梳着背头，西装革履，打着领带，戴着大框眼镜，着装很整齐，但眼神有些呆滞无神，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

再看赵瑞国那无视的态度，果然，首先下来的是一个替身。好家伙，这个神秘人出行如此谨慎，到底是何方神圣？

数秒钟之后，其中的一辆汽车上又迎下一人，此人着装打扮与前者极为相似，不同的是神态和蔼慈祥，眼神炯炯，比前者更像真身，不过气度飘忽，举止不稳，也是赝品。不用怀疑，因为赵瑞国依旧选择无视。

差不多了吧，按常理，真身该登场了。

然而第三个下来的人，看似和蔼可亲，面带正气，实则一脸奸诈之色，透着一股虚伪的味道。这位，想必也是替身吧？不对！这才是真身！但凡大成功者，都善于伪装。

再看赵瑞国如一条哈巴狗一样迎了上去，没错，是他！

“包大人啊！您可想死我了。”

这位“包大人”拍拍赵瑞国的臂膀，笑道：“小赵，你小子想的是我的钱包吧？”

赵瑞国假装把脸色一冷，“唵，这是哪里话，钱乃身外之物，您瞧，这几位才是宝贝呢！”

“包大人”扫视了一眼各位科学家，自我介绍道：“我叫‘包博’，大家就叫我‘老包’吧！”

赵瑞国马上道：“这可不行，‘老包’多难听啊，容易引起误会。”

包博笑道：“你说的是‘老鸨’吧？”

赵瑞国脸色一窒，没敢搭茬。

包博哈哈大笑，“这个比喻倒也恰当，如果我是‘老鸨’的话，各位可都是倾国倾城的花魁啊。”

邱老太感觉受到了侮辱，便问：“包大人呐，那谁是‘嫖客’呢？”

包博笑道：“你们的创造发明，不就是为了让全人类过上快活的好日子吗？若论这‘嫖客’，四海之内，遍地都是！”

果然是高人，太会说话了，如此庸俗、低俗、媚俗的语言，从他的口中说出，居然如此高雅，如此拔高，实在是高！

赵瑞国开始一一介绍，首先介绍孙正鸣，“这位就是孙正鸣——孙高工。”

包博上去亲切握手，赞叹道：“孙老师大名如雷贯耳啊，您是当今科学界当之无愧的头把交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孙正鸣一脸得意，“多谢包大……”忽觉得称呼‘大人’不大合适，那是古代的称呼，于是改口，“多谢包先生美誉。”

邱老太暗自嗤了一声，心想，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你得意个屁？

“这位是邱老师，易学大师。”赵瑞国介绍道。

包博也上去握手，微笑道：“人类的医疗事业，尚需仰仗您这样的老科学家！”

邱老太脸色一变，连忙小声道：“包大人，搞错了，是‘易学’，不是‘医学’，我是研究易经秘术的。”

包博听见了，却也假装没听见，还在套磁寒暄。

邱老太气得脸都歪了。旁边的周宇忍不住捂嘴偷笑，赵瑞国白了他一眼，周宇立刻憋了回去。

“这位是郭子轩，是特斯拉的传人。”赵瑞国介绍道。

一脸冷淡酷拽的郭子轩立刻纠正道：“特斯拉没有传人，凡是宣称特斯拉传人的，都是骗子。”

赵瑞国吃了一瘪，一脸尴尬。

包博却笑道：“年轻有为啊，娶媳妇儿了吗？”

一提到媳妇儿，冷酷的郭子轩立刻扭捏起来，咧嘴笑道：“有个女朋友。”

“有就好，可别只顾着搞科研，爱情才是终身大事嘛。”

郭子轩说道：“老包你说得对。”

呃~刚才不是说好了不让叫“老包”吗？赵瑞国再次吃瘪，只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还好他的脸皮够厚。

终于轮到介绍伊诺了，“这位是伊诺，核物理科学家。”

包博上去握手，只轻声说了句，“你好！”

连一个正眼都没舍得给。

伊诺脸上的微笑表情僵住了，这个包博对别人都很热情，唯独对自己如此冷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信息量有点大，不过，与其胡乱猜疑，徒伤脑筋，不如主动试探一番，起码能够探得更多的信息，知己知彼。

心思急转之间，伊诺连忙发话，先勾住他再说，“您好，包大人，我的主要研究课题是飞碟。”

包博差不多就要滑过去了，听伊诺这么一说，只好立住了，问道：“有什么成果吗？”

此时，赵瑞国却绷不住了，忙插嘴道：“他制作的‘元素之心’反应堆已经能飞了，离成功应该不远了，是吧伊诺？”

赵瑞国的心思，表面上看起来是怕“包大人”看不上伊诺，极力褒奖，实际上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外人不得而知，伊诺虽是当事人，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赵瑞国话中有话，真正的意思是说，伊诺很值，而包博却认为，有些不值。

有的人是可以被除掉的，而有的人却得罪不起。一个人的生死存亡，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这种处境，着实折磨人。

然而，他们却小看了伊诺，伊诺的木讷外表生来就是这幅德行，而其内秀的品质、敏锐的洞察力，却是超越常人的，大概是因为超的太过了，所以习惯性地假装没看见，而变得“木讷”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绝顶聪明的人装傻充愣，而愚痴蠢笨的人却自作聪明，身居高位的人装孙子，处在底层的人装大爷。

面对包博的发问，赵瑞国忙插嘴道：“他制作的‘元素之心’反应堆已经能飞了，离成功应该不远了，是吧伊诺？”

伊诺接上话茬：“是的，幸亏得到了老师的开导，否则凭我个人的智力，不会取得这样的成绩。”

提及“老师”，表面上表达了谦虚内敛的人生态度，实则想扯开这个话题，探探包博的口风，倘若他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那就有的聊了，倘若他故意避开这个话题，那也很说明问题。

包博的脸上不动声色，却有些不耐烦，想要滑过去。

此时，赵瑞国忽然乱入：“包大人，他的老师就是唐忠教授，您认得。”

汗~不知是赵瑞国智商余额不足，还是对唐教授的事一无所知，反正是一通乱入，顷刻破了“包大人”那炉火纯青的表演功力。

包博嗔视了赵瑞国一眼，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被伊诺捕捉到了，这个眼神的信息量，真的好大。

这位“包大人”好像忽然回忆起这个名字，恍然道：“嗷~我想起来了，好多年前，我曾见过他，他现在还好吗？”

伊诺沉声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哎呀，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演技再爆棚，假的终究还是假的，从刚才包博的刻意表演来看，他对唐教授的死因已有相当多的了解。

……

包博此次前来，只有一个目的，验收孙正鸣的纳米虫群。倘若验收成功，即可签署买断合同，买断金额是三万亿。三万亿是个什么概念，假如一个人一天花一万块钱，三万亿够花82万零一千余年，真是大手笔。

而对于纳米虫群而言，全世界的钱加起来，也不足以衡量其价值。一旦将它大规模铺展开来，短时间内，地球上不会留下一颗石头，一粒沙尘，它们都将化作听从指令的“纳米虫”，整个地球将成为一个游戏沙盒，山川大地、江河湖海、春夏秋冬、风雨雷电……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不止于此，将纳米虫群释放到太空，数年之后，可将整个太阳系操控在计算机网络之下，打造包裹太阳的“戴森球”，也只需一个小小的指令，想玩“流浪地球”更不在话下……

谁控制了纳米虫群，谁就能在弹指之间控制世界，天堂或者地狱，也只在一念之间。三万亿买断这等“绝世神器”，只相当于拿一粒芝麻换来一座金山，划算得很。然而，可怕的是，将要拿下纳米虫群的人，居然他娘的是一帮坏人。

老天爷啊，长点心吧。

实验室的巨大玻璃箱内，那条黑色的巨龙身躯庞大，棱角分明，张牙舞爪，见之骇然。一队人站在巨龙跟前，交头接耳，品头论足，有人欢喜，有人卖弄，有人忧虑，有人不屑，情绪微妙，各怀心思。

此次演示的成功与否，对包博而言，关系到世界风云的大棋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步，成败在此一举；而对赵瑞国而言，关系到“瑞国科创”的发展，以及他的世界首富的梦想，如今近在咫尺；对孙正鸣而言，就更加重要了，钱财他不在乎，只在乎科学史的“神坛”上能否挂上他的名字，心情有些忐忑；对伊诺而言，此事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不得不认真对待；但是对邱老太而言，这破玩意儿不值一提，神马都是浮云。

孙正鸣呼唤出人工智能“小蝶”，命她给众人做最重要的一次演示。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小蝶是从巨龙屁股处钻出来的，孙正鸣这口味，有点重。

“小蝶”之所以叫小蝶，是有其热切期许的，“纳米虫”终究是“虫子”，一旦虫子变成蛹，而后化蛹成蝶，才是孙正鸣最高的理想。

这一次，孙正鸣命人改进了核电池，花了不小的代价。他满怀期待，希望这次演示能够圆满成功。

小蝶霎时换了服装，令众人眼前一亮。一袭洁白绒绒裘，十根大红长指甲，体态如妖媚狐仙，威仪如凛凛女王。

小蝶上前抚摸巨龙的鼻尖，忽然一声轻叱，“变！”

众人忙凝神看去，只见巨龙的嘴巴延伸出去，变长变细，看起来滑稽可笑，惹得众人呵呵一笑。顷刻间，嘴巴又变长了，整个龙头也扭曲变形，与那庞大的身躯，以及巨大的皮膜双翼，极不协调，乍一看，就像一只巨型的蚊子，而且还是变异为怪兽的蚊子。

再之后，就只能像怪兽了，嘴巴越来越长，延伸出去，在空中打了个旋，忽然钻入顶棚的细小管道，那管道，顶多有人的手腕粗。技术牛就是任性，再庞大的身躯，也能从最细小的管道出入。

孙正鸣忙解释道：“那是特意预留的管道，直通一楼的车库。”

包博赞道：“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说话间，整条巨龙都从管道钻了出去，无声无息，巨大玻璃箱中，只剩下风情万种的小蝶。20多年前，孙正鸣的妻子因癌症去世，他一生不曾再娶妻，吃穿用度全在实验室解决，然而并非不爱女子，小蝶的形象，便是他梦中情人的样子，人群中，这样的颜值万里挑一。

一分钟后，一楼的车库大门缓缓打开，三辆黑色的重型卡车缓缓驶出，这是刚才的巨龙变化而来的，每一辆卡车，分别搭载了一颗核电池，为了掩人耳目，适当的伪装是必要的。

为了展示后续的画面，巨大玻璃箱变成了实体沙盒，毫无疑问，这也是纳米虫群的一项功能展示，不仅完美还原了现场画面，并且保持了实时同步。

孙正鸣笑道：“包大人，您瞧，这项功能开发之后，未来的游戏和影视行业将会颠覆，因为它不仅有视觉冲击，还将有真实触感，玩家和观众可以参与其中，搭配人工智能，就能享受极致的游戏和观影体验。”

包博星目闪烁，连连点头，然而他更关心纳米虫群的战略价值。

大约十分钟后，三辆卡车驶进了宝莲岛的机场，在秘密机库中变化成一架运输机，而后腾空而去，飞向人迹罕至之地。

此次展示，不仅要展示巨龙的飞翔性能，还要展示在复杂地形中的起降、蛰伏，包括潜水等性能。

附近并没有真正的无人区，只在西北方一百公里处，有一群山地带，人口不多，回门寺便坐落于此，不仅有复杂的地形，而且还有一处深潭，很适合巨龙的全方位展示。

到达目标区域后，纳米虫群运输机直接在一万米高空变身为巨龙，这个高度，地面上人眼几乎看不到，同时，纳米虫采用了性能强大的吸波技术，对雷达隐身，军方也探测不到，而到了地面，可以采用拟态和变色功能隐藏自己，很容易就能骗过人的眼睛，所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次展示，自然不在话下，然而，孙正鸣并不屑于这么谨慎。

相对于孙正鸣的不屑一顾，包博却要小心得多，再三嘱咐：“千万不要让人看见。”

赵瑞国赶紧附和道：“包大人放心，我们一直在保守机密。”

保守机密有许多好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做了坏事，别人抓心挠肝都无法知道是谁做的，此时，伊诺就决定偷偷地做一件“坏事”，纳米虫群决不能落入坏人手中。

“元素之心”反应堆——“俱灭”最初的设计是为飞行器做动力装置，也就是“空间定位发动机”，然而它不仅仅是发动机，也可以作为武器。早在“巨龙”腾飞之前，伊诺就已经悄悄地在它的核电池中做了标记，此时只需向“俱灭”发出一个小小的指令……

顷刻间，天上的那条黑色的巨龙，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从高空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