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生民立命

“那么大人找我所谓何事？”

凌云问道。

贺璋想了想，才说道：“其实此行，正是为了那桩冤案而来，”贺璋顿了顿才继续说，“恳请凌公子出手。”

凌云的确是想解决东城老宅的麻烦，但是他实力不济，想要平息怨愤，只能另寻他法，但是这其中要注意的东西也还有许多，不是说能解决的就能解决。

凌云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贺大人，我有意购买东城老宅，所以解决里面的麻烦也是我要做的事情，哪怕大人不来，我也会出手。”

凌云如实说出来，只是不想彼此之间的人情来往，他大概知道贺璋对于他态度这么好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先生，但是自己让先生很失望啊，就不能用先生的人情，自己要的，还是要自己来争取才是最好的。

“你想要东城老宅？”贺璋有些诧异，以东城老宅如今的状况，没有人会要的，哪怕是能够解决那里的问题，所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做什么？”

“我看凉城多乞丐，其中有不少小孩，我想开办私塾，教他们读书认字，”举荐需要贺璋的同意，那么就可以从贺璋这里入手，“而且其他的人，我也有安排，凉城四季如春，往来人流不少，倒是可以开一家酒店，将凉城本地特色菜肴作为招牌，这样既可以提升凉城的税收，也可以为那些乞丐有事情做，不求赚多少钱，但至少可以三餐温饱。”

贺璋神色闪烁，城中的乞丐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要求过城中的富贵人家出手帮忙，但是都是过几天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那些乞丐到了富人家中，有些偷窃行为，使得那些富人不再愿意帮助他们，而且大多数乞丐都是好吃懒做之辈，可以三餐温饱，又岂会再愿意劳累，这件事想要做好，不比解决东城老宅的案子轻松多少。

但是既然凌云是孟先生的嫡传弟子，贺璋不介意顺水推舟，做件好事，万一让凌云做成了，自己的政绩之上，也会多上一笔。

一地父母官，谁又愿意看着辖境内的百姓受苦呢？

贺璋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凌云这样说，就是希望以低价先将老宅购买，之后再想办法解决，东城城门口正好是临海最近的一条路，位置相当之好，若是可以解决东城老宅之中的麻烦，那里就又会成为黄金地段。

所以凌云即便是孟先生的弟子，他作为一城知府，也不会徇私，价钱可以低，但不会太低，“既然如此，我不妨直说，东城老宅虽然闲置多年，颇为荒凉，但是其位置却是极好，按照往年繁华之时的价格，一栋宅子的地产约为三千两白银，那地段的宅子早有登记，共有十二栋大宅子，合共三万六千两白银，而且还有一些小私宅，越有二十栋，按照每栋六百两的价钱，也有一万两千白银，共计四万八千两白银，也就是……”

“四千八百两黄金，”凌云嘴角微微勾起，不无调笑的说道，“贺大人这数算倒是厉害啊。”

贺璋有些尴尬，看向凌云，却见凌云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凌云才说道：“如果按照之前的价格，贺大人这样的价钱倒是不假，不过闲置多年，如今已经是城中最为荒凉的地段，这价钱不太合适啊。”

凌云抬起头，神色自若，“且我愿意替大人担起这件案子的因果，解决其中的麻烦，大人作为本城知府，是否应该对我这等善人有所嘉奖，比如送出一两栋宅子作为奖励，我一定十分乐意。”

“大人既然认识我的先生，便知道我这当学生的，身上钱财属实不多，不知可否签订协议，以一年为期限，这一年之中，东城老宅尽交由于我处理，其中手艺七成上交凉城府库之中，余下三成我需要私用，以养活其他人。”

凌云一旦有了自己的计划，必定是环环相扣，让人挑不出毛病，“我手上如今只有黄金五百两，现在的东城老宅的价格，大宅价格应该在三百两到四百两之间，我折中来算，以三百五十两来算，那么十二栋大宅子也就是三千七百两，也就是三百七十两黄金，这个我可以全权收购，至于剩下的二十小私宅，以现在的价格估算总价应该在一千四百两左右，也就是一百四十黄金，合共五百一十两黄金，大人以为如何？”

贺璋嘴角微微抽搐，虽然说是孟先生的弟子，但是这砍价的能力，半点不像孟先生，一口气直接压下了三千多的黄金，也亏得他说得出口。

凌云看着贺璋的脸色，语气渐缓，笑着说道：“大人大可不必为难，之前的协议依旧作数，一年之内，可特定对我手下的产业征收税收，一年之后，若是无法达到老宅原本的价格，大人可以全数回收，若是凌云无法使得东城地段重现往日之繁华，此前原价银两，凌云双倍赔偿，如何？”

“你既然都说已经无钱财，又如何能双倍赔偿？这等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倒是像极了那些个商人，”贺璋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毕竟是孟先生的嫡传，单论信义，他贺璋还是信得过的，“本官可以答应你，不管此后如何，但老宅那边那七个冤魂，还望公子替她们洗刷冤屈。”

“自然，”凌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大人既然对事情始末知道如此之详细，昨日又在东城老宅见到晚辈，是否对于宅子之中的冤魂有所了解？”

贺璋上任之后，一直想要还给这七个女子清白，奈何能力不足，别无他法，只等暂时让他们安居宅子之中，切莫伤害城中百姓，多年相处下来，倒是有些熟悉了。

“也算熟悉吧，凌公子此言为何？”贺璋问道。

凌云想了想，自己手中的木剑有些特别，能克制鬼魂阴煞，若是自己的办法无用，脱身也是可以的，而且那七位女子到底是受了凌王府的牵连，再要让凌云将他们除去，他也下不了手，“有笑话说读书人一张嘴，尽是道理，希望大人可以替我与她们说上一二，我想跟她们谈谈。”凌云郑重的说道，心有怨气，当有仇可报。

先生要我教人向善，既然仇人为恶，那便让他的敌人来报，自己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天下的道理，都是需要流血才讲的明白的，不然听的人不长记性，做的人也只是些表面工作。

“也好。”

贺璋知道凌云先生的身份，对于凌云也抱有期望，若是真可以以言语解决其中的麻烦，倒不失为上上之选。

兵家圣人孙子于《兵法》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伐兵。

“何时动身？”贺璋问道。

凌云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闭目沉思，“越快越好。”

贺璋以为凌云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凌云却想的是晓之以益，动之以利。

商功之学，说来在儒家最下，为儒生不屑之功，但又有大多数儒生却在时时刻刻坐着，披着圣贤言论的华美皮囊，坐着自己最不屑的事情，这样读来的书，有什么用呢？

其识也高，其行次之，其心最下。

但商功之学，若得善用，便是极好。

“那便今晚前去？”

贺璋问道。

凌云点头，抿了一口茶，“可以。”

送走贺璋之后，凌云撑着下巴在房间里沉思，贺璋释放出来的善意，凌云不是没有察觉道，稷下学宫在九州天下极负盛名，如那天上神仙白玉京，是一样的地位。

但是一个普通讲师，断然不可能让贺璋这样身具功名，又有儒家学宫君子身份的人这般郑重，“孟先生，孟仁……”

凌云忽然瞪大了眼睛，“难道说先生……”

他又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先生怎么会是那一位，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无法想象，那自己不就是一步登天？

这样的身份固然值得人尊敬，但是也是一种束缚，处处行事都需要考量，“先生就是先生，想那么多干嘛？”

凌云暗自想到。

已近夜幕，凌云和贺璋结伴去往老宅，他右腰间挎着木剑，左边挎着酒壶，左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看起来比贺璋还要轻松，贺璋问道：“凌公子今年多大了？”

凌云愣了愣，有些尴尬的说道：“十六岁，这糖葫芦好吃，又不会腻……”

贺璋轻轻笑了两声，似乎那位也有些怪异的爱好，不过这只是传闻，倒是没有亲眼见过。

凌云吃完一串糖葫芦之后，已经到了老宅之中，那七个女子正坐在旧时亭中，安静的等待着凌云的到来。

“上次多有得罪，请凌公子赎罪。”

红衣女子说道。

凌云微微点头，温和的说道：“无妨，”他转头看向贺璋，“之后谈话，请大人赎罪，稍作回避。”

贺璋点点头，又再次嘱咐道：“他对你们并无恶意，事情始末都已经知道，也想替你们伸冤。”

“谢过大人。”

红衣女子施了一个万福。

等贺璋离开之后，凌云打了一个寒颤，吃了一颗糖葫芦，他不说话，红衣女子也不说话，双方就这样平静的对视着。

凌云吃完第二串糖葫芦之后，站起身，双手作揖，朝着七位女子深深鞠躬，“凌王府凌王义子凌云，代凌王府向诸位姑娘赔罪。”

“凌王义子？”红衣女子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心中大惊，她浑身煞气，探手抓住凌云的脖子，将他举起来，厉声喝道，“你竟然是凌王义子，你竟然还活着！”

凌王府旧案，她作为富商的妻子，如何不能够知道凌王为人？早年也曾见过凌王一面，那一次，她觉得世间男子，也就该是凌王那样的了。

可凌王一家老小，尽皆被处死，何时又出现一个凌王义子？

但是贺璋为人公正心善，不缺智谋，断然不会将一个恶人引来，看着凌云平静的眼神，红衣女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寒。

“有些事情你们不需要知道，若非是贺璋大人亲口所说你们的事情，我也不会这般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凌云神色平静，眸若深潭，“既然你们因凌王府而死，我既然是凌王义子，自然该为你们报仇，当年事情始末，我比你们更加清楚，凉城东城老宅，我需要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