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旧时亭2

庭院局中有一处池塘，青砖铺成桥，中央有亭台，面积不大，刚好三五人坐，一张石桌恰到好处，想来之前，这里应该别有一番美景的。

凌云一直未曾离开，阴灵鬼物最是惧怕阳光，只得夜晚再出来，他便取出糖葫芦放在一边，一边翻书一边吃着糖葫芦，倒不是有多么担心自己会被害死，他来此地并无恶意，只是看看情况。

这么些年月这里都还存在一样的诡异事情，不可能没有什么抓鬼的人来看的，既然看了还是这个样子，要么是这里的鬼物凶险，要么就是有其他原因。

若是凶险，那么合该自己今日命丧于此，若是有其他原因，自己能够帮上忙的他觉得应该可以帮一帮的。

一阵阴风拂过，凌云面前坐着三位姿容上乘的女子，撑着下巴，饶有意思的看着凌云，“公子不害怕？”

凌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怕才怪呢，不过这三个女子并未有什么恶意，他也不着急，就当作是她们寂寞了，自己陪着聊天呗，还能怎么办？

“那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又一个女子问道。

凌云答非所问，“我以为世间大多阴灵，都是人间尚有心愿未了，或善或恶，方才滞留人间，我与几位姐姐并无恩怨，所以不怕；但滞留世间越久，心中怨恨越深，迁怒他人也未可知，所以也怕。”

“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絮絮叨叨的话最多，姐姐很不喜欢呢。”最后一个女子轻轻摩挲着自己鲜红的指甲，眼神有冷光闪烁。

凌云吃了一颗糖葫芦，压压惊，说道：“那我尽量不说话。”

话锋一转，凌云站起身，想了许久才说道：“我初来乍到，对于凉城之事了解不多，往日也未曾关注这些事情，几位姐姐倒不如给我说一说，若是可以帮上忙的，我还是可以帮一帮的。”

“呵呵呵，你们这些书生最会骗人，与你说了也无惧于是，不过你这一身气血旺盛，精气十足，还是童子之身吧？”身穿红衣的女鬼攀附在凌云身上，“不如和姐姐风流快活一番，你享受人间至乐，姐姐也好提升一些修为，你说这样好不好？”

凌云严肃的摇头：“这样不好，”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酒，看了看糖葫芦，“不如这样，你们讲一讲故事，我听一听，一个故事一杯酒，我若是喝醉了，由得姐姐们施为如何？”

“好了，小红别闹了，他就是个普通书生，想来也是见过些阴灵鬼物，才不惧怕我们，兴许正是一个读了一肚子浩然正气的家伙，闲着无事，倒不如和他说一说。”之前坐在凌云对面的女鬼轻声说道，攀附在陆游身上的女孩才回到自己的作为。

“吟！”

老旧宅子之中，忽然有剑鸣声起，站在庭院门口的凌云冷汗淋漓，不断的喘息，他手持木剑，手臂微微颤抖，但是眼神之中并无丝毫畏惧。

六个白衣女子，居中红衣，冷冷的看着凌云，凌云吐出一口浊气，剑意升起，剑气护体，他左手持剑，淡道：“我并无恶意。”

“不过是想除去我们罢了。”红衣女子冷道，她抬手便是一道阴煞之气，化作利刃，斩向凌云腰间。

凌云右脚一点，凌空翻滚，左手木剑于腰间随之旋转，有剑气穿出，击溃阴煞之气，木剑上有清辉，将残余阴煞之气绞杀干净，另外六个女鬼扑来，白绫横空，要将凌云束缚！

凌云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

人无伤虎意，虎有杀人心。

今夕何夕剑术一施展，其意如梦似幻，可引人心弦，回首前尘，大梦千秋，今夕何夕，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徒留孤寂之心。

但剑修杀力最强，这孤寂之中，正如这深秋肃杀之气，冷厉萧瑟，杀意极盛！

一剑横扫，白绫被剑气斩断，凌云抓住时机，连忙翻身走出老宅，他白衣染血，脸色苍白至极，站在老宅门前，神色阴晴不定，这七个女子怨念极深，身前应当是受了极大的冤屈而死，才有这等怨念戾气。

若非是他是剑修，兼修仙，神，武夫体魄，又熟读三教经典，养一口儒家浩然正气，在进入之处，所中幻境，才能全身而退，否则的话，他今日想要脱身，也要丢掉半条命，而且即便是如此，他此刻五脏六腑也是阵阵阴冷，几欲呕吐。

凌云深深看了一眼老宅，喝了一大口酒，烈酒入腹，才驱散了一点阴冷之气，这才转身往客栈走去，凌云未曾发现，在他离开之后，几座老宅相邻的巷子之中，有一个身穿赵宋官服的中年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凌云，随后从侧面的小门之中进入。

十年前凌王府之案，牵连了许多人，而这老宅最初的主人，也曾经是与凌王府亲近的商人，此人为人光明磊落，乐善好施，在凉城口碑极好。

但凌王府出事之后，与之有牵连者，大多遭遇不测，而这富商也是如此，先是散尽家财，其后又被囚禁，生死不明，但是他府中的妻妾子女，最终也沦为玩物，生不如死。

后来皇帝为了平复冤情，走走过场，才将一些见缝插针者绳之以法，而那个暗害富商的另一位商人，害怕那七个女子告发他所行之事，欲图将其杀害。

但那天晚上也忽然出了事情，被迫陪着当时凉城衙门师爷饮酒作乐的女子，被师爷失手打死，投尸于后院的井中，当时衙门的大官和城主府关系极好，再京城也有人，不久之后便调走了，师爷也跟着离开。

而那位富商在此停留了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荒淫无度，散尽家财，落得个惨死街头的光景，之后又住进了好几个富商，皆是同样的结局，当初刚刚调来凉城的他才暗中请了修行界的人，来此抓鬼，只是那人学艺不精，重伤逃遁，他被留在院中，听了事情始末。

那位师爷是赵宋刑部侍郎的大舅子，而当时的那位大人，如今便是雪霭侯的亲姐夫，要将此案查下去，以他如今的能耐，根本做不到的，他在京城素无根基，这案子办下去倒是可以，恐怕最终他也只有落个朝不保夕的惨淡光景。

而且随着时间也就，这七个女子的怨气越重，对于凉城百姓的影响也就越大。

刚才那少年，实力也不行，不过他于那两个来历不凡的金发修士关系不错，不知道可不可以从此之中，寻求破解之法。

凌云回到客栈之后，打坐调息，十三楼运转，体内剑气化为龙形，游走四肢百骸，驱散阴煞之气，一个时辰之后，凌云才吐出一口黑气，瞬间将床帘冻结，化为碎屑。

凌云去看了看草根母子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脑海之中思绪万千，世间怨灵，大多数是生前遭遇不少冤屈者，心性邪恶之辈倒是在少数，可世间那么多冤魂，儒家的教化之功又在何处？

自己的先生教自己学问，都是些浅显易懂的道理，便是未曾读书的人，也是听得懂的，可怎么就没有人去做呢？

这样的儒家教化，又是真的做好了吗？

还是说这人心，就当真无可救药？

先生要自己遵守君子之责，可自己遵守了，那么其他人呢？先生都未曾改变的，自己又 做到吗？

凌云第一次在报仇之际，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凌云一早起来读书，便有一个留着八角胡的中年走进了客栈，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凌云的房间之外，听见凌云正在读书，便示意小二先退下去，自己在外面等候。

凌云读的是儒家亚圣的《孟子》，其中最为经典的要义便是仁善，也是如今天下儒生放置在最前，所行在最后的两个字。

而修行之人，除了儒家书生，其实大多数是很少读儒家典籍的，因为没有必要，修行与天争名，逆天而行，求举世无敌，求长生，如是长生又无敌，何须要善，何须要仁，我言之为善即是善，我言之为仁即是仁，哪需要儒家的规矩来评判我的善恶？

待凌云读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中年男子才敲了敲门，温和的说道：“凌云公子，我乃是凉城知府，有事和你商量。”

当凉城知府贺璋得知凌云的名字之时，也有一丝惊讶，赵宋凌氏，早已经断绝了，却又忽然出现一个，不过朝廷吏部关于凌王府的案子，凌家之人早已经被斩杀干净，这个凌云和凌王府应该没有关系，回去再查一查就是了。

凌云连忙开门，以儒生礼见过前辈，“晚辈凌云不知大人前来，还请大人怪罪。”

贺璋摆摆手，在凌云的带领下进入房间，一坐下就直入正题，“凌公子亦是修行之人？”

“学过些皮毛，不足挂齿。”凌云平静的说道，这贺璋怎么知道自己的修行之人？连当日那个黑衣人都没有看出来，他怎么会知道？

“凌公子不必担心，昨日在东城老宅，本官只是恰好碰见。”贺璋淡淡的说道。

当年孟先生带着自己来凉城办理户籍之时，他是记得贺璋的，当时还是一个小吏，官位并不高，不过凌云记得，当时先生还挺欣赏贺璋的，特意和贺璋多聊了几句。

凌云拱手说道：“当年先生待物到凉城知府衙门，曾经和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要说这些年，自己见过的唯一一位大人物，就是那位稷下学宫的亚圣了，“你……您是，亚……孟先生的弟子？”

儒家贤人以上的儒生都是见过亚圣画像的，各地文庙之中也是有圣人像，而且众所周知，亚圣门生无数，但却没有一个弟子，也是十年前，贺璋才见到那位儒家亚圣，牵着一个小孩，万分得意的说这是我的嫡传弟子。

而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凌云，亚圣嫡传，且是唯一一位弟子，那么凌云的身份之贵，简直就是难以想象，圣人嫡传啊。

“对啊。”凌云说道。

凌云既然是亚圣弟子，那么再说东城老宅的事情，他便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直接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但是言谈之间，贺璋才发现凌云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老师不是稷下学宫普通的教书先生，而是亚圣，至圣先师之后的儒家第二圣人。

“这么说来，东城老宅那边，其实是涉及到一桩极大的冤案，而且牵涉到了十一年前凌王府的案子，想要为那位富商还有他的妻妾子女平冤，就变得极其艰难。”

凌云摸了摸下巴，这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如此一来，再要布局，又得要重新再来，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这位知府大人，对于自己的态度好的有点过分啊，各地举荐都是由各地方官来推举的，如果一定是要举荐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从知府大人这里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