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毋来国

李方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篇白色的沙滩上，这种奇怪的沙子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那白色并不暗淡，而是在阳光的照射下烁烁发光，“像是珍珠磨成的粉。”勉强咳嗽了两声，李方逐渐缓过神来，“当时我并不清楚我是生是死，求生的本能让我使出吃奶的力气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那个随时有可能再次将我生吞了的大海。”

他不知道自己在沙滩上已经爬了多久，但是背上的海水早已经被太阳晒干，身体压着的部分还是湿漉漉的。李方踉跄着爬离这片随时有可能再次吞噬他的不知名却致命的海，来到一棵十多个壮丁才能勉强环抱过来的梧桐树下，靠着宫墙一般厚实的树干坐在地上。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到旁边的零落的树枝上准备晒干，这时他才认真地观察起身边的这个世界。

眼前的海面异常平静，几乎没有泛起一点波纹，在近岸处浅色的海水形成一个椭圆的多层次的环流，环流中海水的颜色越往里越深，终于在中心凝聚成了一个几近黑色的圆心，李方越看越觉得是一只活生生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股寒气顺着脖梗往外呼呼直冒。就在他被慎得僵住时，一声嘶鸣将他唤醒，李方顺着声音望去，两只硕大的“锦鸡”正在空中互相追逐、打着旋儿，“当时有点恍惚，总觉得那鸟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在《山海经》里写的那种五彩的鸟--凤，当时我就几乎可以确定我已经死了，已经到了极乐世界了。”

“都道稀奇，有人错将凤凰作锦鸡；长生一出百姓口，何苦东渡几千里。”李方正在看着“锦鸡”发愣，突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几声婉转悠扬的吟唱，接着是树叶被踩发出的簌簌声响，他急忙把衣服穿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发须尽白的老者穿着一袭青白相间的麻衣以杖为锤，以树作缶，击节而歌，缓缓走来，李方见他精神矍烁，一派仙风道骨。“老丈，晚生这厢有礼了。”李方赶忙迎上前去，一躬到地，“敢问我现在是生是死，身在何方啊？”

李方听到对方好像并没有理他的意思，接着自顾自地唱着开始离开，“活着也好，死了也好，活着要求死不了，只是尘凡太重了。”李方马上便明白了这句玩笑一样的唱词“这分明是常给我听的，他是知道我的命运的。其实当时我也很淡然，毕竟我认为我到了仙境，遇到神仙也是正常的。”李方发现对方并不打算理他，但是四处看了看他又实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于是他索性硬着头皮远远地跟在老人的后面，以求个心里慰藉。

在跟着老人走了三四里路之后，在一片桃花林的尽头，李方发现自己跟丢了，然而他四处找寻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居所，道路之类，只得坐在地上发闷。就在天将傍黑之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小男孩，看样子有十五六岁左右，也是穿着一身青白相间的衣服，梳着两个小辫儿，当他转身面向李方，行礼过后威风而立，脸型方正，五官清秀，夕阳扑在他的脸上，“在看到他表情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这不只是一个顽童，而是受过严格的教育而修养甚高的君子。”

李方，赶忙起身行礼，没等李方发问，对方慢条斯理地说道：“家师想请先生府中一坐。”“敢问令恩师是？”李方问道。“正是先生刚才跟随的老者。”李方一听对方的身份，立马答应，“烦请小哥带路。”没走两步，李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强烈的好奇问道，”敢问小哥，这里是什么所在？“对方答道：”此地名叫‘毋来国’，其余疑问，自有家师为先生解惑。”

孩童推开柴门，侧身右手里伸，示意李为清进院。

李为清进了院子，方才缓了缓神，仔细打量这个外面站一看并不起眼的院落，才懂得什么叫做别有洞天：院子时候四五十平米大小，但是山河湖海一应俱全，不过是将朗朗乾坤下的万物生灵浓缩在了这一所苑墙之内；细看下去，山河湖海间有蝼蚁般大小的人物往来，眼看眼花缭乱，耳听却又寂寂无声，如果盯着一处看，则该处越现越大，直到感觉如置身其间一般，如果不再关注，该处则有越退越远，回归与山水之间。

“先生屋里请吧，家师已恭候多时了。“正当李为清看得入迷时，童儿的一句话将他唤醒，意识到失态的李为清，忙作揖道歉，跟随童儿进了茅屋。

推门进屋，迎面而坐的便是早些时候在野外遇到的老者。却看他，五心朝天，正打坐冥思。“李为清好奇地环视着屋里的陈设，却又发现确实简陋异常：这是一间长8米宽5米左右的房子，稻草土坯制成，无力的陈设除了老者打坐的草蒲团，以及一席卧榻再无其他，一盏油灯在老者一边跳动着火苗，火苗映衬下，老者的面孔时明时暗，一缕垂于胸前的银白色长髯和与脸同长的眉毛显示这名老者年已耄耋相仿，但是隐约往他脸上看去，却又如同刚满月的孩童皮肤，两颊还泛点粉红，却又彰显这名老者保养有道。

“我知道你是谁。“老人柔声细语地说着，和早些野外相见时的疯癫完全不同，此时却透出一种稳重儒雅的仙风道骨。说着话，老者缓缓睁开眼睛，伸手示意李为清坐下，“你的事，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东西想问，不过这些还不着急，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火苗在老者眼里闪烁着，李为清显得有些着急，“我是生是死，这又是哪个国家所在啊？“

“是生是死，不过是俗人的偏见，此处所在，哪国也不属，却哪国也都在。“老者不顾一脸懵懂的李为清，继续说着，“我与你本是同姓之人，我单名一个耳，当日函谷关一别人世，已经数年了。“

听到老者自曝门户，李为清脸上惊喜交加，“没想到，相传命丧歹人之手的祖师爷，居然就在眼前。“李为清心想，但是却又不敢明说，只得静静听着。

“其实，李耳也并非我本名。“老者继续说着，“我与尔等并非一个世界之人，所以很难与你讲清其间的道理，你只管记得，我姓张，名元，字九一便可了。“

看到李为清越来越迷茫，张元积蓄解释道，“我是尔等所在世界的造就者，也是你们世界所谓的神。“张元说，李为清在院子里看到的景象便是当今的世界，“当初，我与友人，分别开创了3个世界，谓之曰天、地、人，天是极善之所，地则是极恶之所，你们所在的我创造的人界则是善恶兼顾之所。“

老者说到此，便不再继续，他看着李为清，“你旅途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了，等你醒来，我再好好与你介绍。“李为清只听得老人说完，自己便昏倒在一旁，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仿佛漂浮到半空中，一种前所未有、如同跌落到棉花堆中的舒适感让他再无他念，他不知道的是，当他醒来，更大的冲击还在等着他。

还觉得刚在棉花堆中熟睡，却一瞬天光大量。李为清没有因为睡眠时间短，而感觉浑身疲乏，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当李为清再次睁开眼，张元还是昨晚那样，端坐在草蒲团上，闭目养神：只见他双目紧闭，气息均匀，当李为清注视着他时，张元挣开了双眼，“来，我带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所谓毋来国，就是一个看似朴素的山村而已，山水、花草、禽兽，除了看起来与平日见得有些差别，倒也可以接受，有些动物甚至看起来色彩斑斓，十分养眼。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拿一个盆，蓄上些水，里面养几条鱼，为了有些情调，还在里面插上些花花草草。”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张元问李为清。

“倒也有过。”李为清答道。

“这便也是了。”张元听了李为清的肯定答复，很是开心，他接着话茬继续说，“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我喜欢观察些小生命忙忙碌碌地生活着，所以，我就造了人世，另两人造了天界与地界；人世分善恶，但是天界与地界则是纯善与纯恶之所在，两者作为人世后的归所，一个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成仙，一个则一念不慎，激化成魔，而这两者都是修炼的成果。”

张元告诉李为清，就像人会把手伸进水盆里搅弄鱼的规则，他也会时常到人世去传授他的规则，“道可道，非常道。”张元说着自己曾在函谷关写出的这句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人世间的道，并不是一般俗人所能参悟透的，参悟透了，便也修成了果，至于是善果还是恶果，就要看他的本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