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衍生者与主体

　　严立给夏天扎上压脉带，取过白头和紫头的采血管各一支，作为非专业人士，他的水平实在相当熟练，熟练到下针几乎没痛觉。夏天凝视着那个曾经称之为自己的一部分缓缓流进容器里，鲜红，粘稠，逐渐充满拇指粗细的透明玻瓶。针尖带来的酸痛感令夏天想起了那个噩梦。

　　梦中的情景她犹如亲身经历般，她看着工作人员从濒临死亡的人身上抽取体液细胞装进培养皿中。

　　他们的动作熟练，干脆，无情，就好像他们不是对人，而只是对着一株植物把它的枝丫割下准备嫁接到另外一株植物上去一样。

　　是啊，那个人的细胞也会以别的形式活下去的。

　　夏天似乎明白其中的秘密了。

　　“严老师，如果一个人不吃不喝能活多久？”

　　夏天忽然说道。

　　严立没回答，只是看着血液逐渐充满紫头采血管，夏天又开口。

　　“超过半个月没问题吧。”

　　“…你怎么学的啊，三天没有水分补充就会脱水而死啊。”

　　“可是就有人活下来了，虽然没有气力动弹，脑部却还是非常清醒地活着呢？”

　　夏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问道。

　　“手摁紧棉球，保持这个姿势3分钟。”

　　严立一幅臭屁不屑于屌夏天的样子，自顾自把玻瓶插进金属架里。

　　但是夏天心里已经明白。装满血液的紫头采血管，还有严立的表情已足以说明一切。她只觉得心猛烈地揪痛起来。

　　“完事了，拿着单子去领钱吧。”

　　“多少钱？”

　　“800。”

　　“…就这么几十毫升血便800块，严老师你真是大手笔啊。我想，其它来试药的同学也是一样吧。”

　　“你想说什么？”

　　“我打听了，第一次是抽血，以后就是从身上截取皮肤甚至更重要的脏器组织细胞。试药哪会没有副作用，老师你却对我说不会有，是因为你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试药吧。”

　　夏天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是身体却忍不住一个劲的颤抖。

　　“刚才我注意到采血管底部凝聚有一小团黑灰色半透明物质，当血液淹没它时立刻就融化无踪了，那是什么东西啊？严老师，你们不惜重金收集血样和人器。官的碎片，究竟是在做什么实验！克隆？人造人？”

　　她希望听到这样的答案。

　　那样的话，尽管它非法，尽管它被道德所不齿，但是那样便意味没有活着的人受到伤害。最重要的是……国家还没有专门相关的刑罚，出点钱或找一个好律师就能脱罪，人生依旧干干净净。

　　当然，由于这个原因，杜篆的头功很可能化为泡影。不过夏天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严立犯的又不是原则性问题，再说了这也是救人的一种方式。警察叔叔，你的责任应该是去抓那些真正为非作歹的坏人哦。

　　“……你都知道了，是【衍生者】的【主体】告诉你的吗？”

　　严立慢慢地说，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动，显然他的情绪也很激动。

　　“没人告诉我，我猜的。”

　　“不可能，这里没有人会泄露秘密。”

　　严立站了起来。焦躁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然后他突然停下脚步。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发疯似地踢开自己坐的转椅，揭开下面的地毯。下面是光秃秃的地面，可是当他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钥匙扣模样的遥控器摁下按钮时，地面突然凹下去一米见方，原来是个地洞。

　　从上往下看，能看到下面砌着白瓷砖的过道墙壁，一架横栏磨光了的黑铁梯将它与办公室连在一起。

　　“来吧，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

　　他向夏天伸出手，夏天没有动，她一脸为难。

　　“你有手套吗，铁梯看上去不大干净啊，我有洁癖。”

　　“……。”

　　地下原来还有这么宽阔的空间。说是地下室，称之为地宫也不过分。

　　走廊一望无垠，两边都是狭窄的透明玻璃屋。一尘不染的白瓷砖和天花板反射灯光把整个地下室照得雪亮，可以看到里面实验器械一应俱全，许多熟悉的身影在里面忙碌。

　　“除了平时的课程，他们也负责这里的工作。”

　　严立说道，夏天背着手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走到某间空着的玻璃屋他们走了进去，严立从挂满了衣服的墙上取下一件隔离服抛给夏天。

　　“穿上吧，”

　　“严老师…有这么多实验人员吗？。”

　　“15个，已经算少的了，只有外面这几个才是【实验室】，里面【库房】全都是关着他的囚笼。”

　　严立指指墙上的壁挂电视。屏幕上从不同方位无死角地监控着整个地下室，九个画面随时向管理者直逼着【库房】里的状况。

　　“【库房】？关着…他？”

　　即使是胆大的夏天，现在也觉得不寒而栗。严立刚才口误了吧？他嘴上说他，心里应该想的是他们。班主任的胆儿也不怎么样嘛。

　　对于夏天的疑问，严立神秘地笑笑。

　　“令济康能有今天的大功臣。也是我和我父亲的死神。”

　　“什么？他到底是谁啊？”

　　“你真的不知道？”

　　夏天猛摇头。

　　严立停住，夏天给他的印象还不错，她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

　　“是一个警察告诉我的，上头让他来调查你们的实验，他已经知道这个地下实验室。”

　　“原来是这样吗…这也不重要了。”

　　“他到底是谁啊？”

　　“杨烨，听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

　　“…这个地下室很大，贯穿了教学楼解剖楼和宿舍好几条岔道，跟着我别走丢了。”

　　严立嘱咐夏天，他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听着，他的样子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不管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太惊慌，那样只会激怒他。到时候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严立说的没错。

　　里面的确都是囚笼。漫无边际的一个个囚笼。

　　浓烈的消毒水味与腐臭味弥散在空气中。和清洁的【实验区】不同，这里肮脏不堪，剥落的灰墙灯光昏暗，焊死的铁栏杆将里面的人与外界绝对隔开，上面满布的黑红色也不知道是锈还是干透了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