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收养

“砰！”一道亮光映射到我的脸上，我却是再无力拿住手里擦拭的镜子，镜子在手中重重的滑落下去，我用尽全身力气睁开已经朦胧的双眼，看着地上已经被摔的四分五裂的镜子，心里唉叹一声，暴风雨又要来了。

“哎呀！我的镜子，你这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竟敢将我的镜子摔碎了，你知道我的镜子值多少钱么，把你卖了都不值，我打死你，爸爸，快来看看，这个小杂种打坏我们家的东西了。”摔碎镜子的声音影响到了楼上的人，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我已经习惯的谩骂声，紧接着一道女孩的身影在楼上跑下来，对着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的我一阵拳打脚踢。

“啪！打坏我们家的东西，该打！以后注意一点。”一道皮带的影子狠狠的落在了我的背上，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冷酷的声音我的背上又多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躺在地上已经泛着迷糊的我，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的，忽的想起了刻骨铭心的那一天，那个被这个男人带回家的日子，我的命运改变的日子，我依稀记得那个日子：

初春时节春暖花开，万物生机盎然，中学的校园里里更是处处弥漫着浓浓的春意，操场上，小树林里，小湖泊旁，处处可见花前月下，相拥而卧的小情侣诉说着深深的爱意，当然一到晚上，很多小情人都在秘密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运动。

自我介绍一下，我记得在我十二岁那年的时候我还是一名刚来上初一的学生，乡下来的农村娃，本应该去年暑假就来上学的我却因为父亲当时在外边工地干活的时候被摔伤了腿，不得不办了休学在家里照料父亲和帮助母亲干家里的农活。半年之后父亲的腿终于痊愈可以下地干活之后,我才得以回到梦寐以求的大学,今天是我进入中学的第十天，可是大学生活和我想象的似乎完全不一样：

今天周六，我准备去图书馆看点漫画书，因为我不敢和别人说话，看着城里人穿的鲜亮的衣服，再看看我的缝着补丁的粗布衣服，我实在没有勇气和他们交流，虽然我们同在一个校园一个班级甚至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可是我总感觉我和他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他们谈论的话题是我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场景。我只能在下课的时候偷偷的潜到图书馆，因为我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当我沉浸在漫画书里的世界的时候，我才找到几分安全感。我总是在宿舍快要熄灯的时候才慢慢的溜回宿舍，因为这可以让我少受一点谩骂和欺负。

“张叔，你怎么来了，来找强子么，我记得强子不是在我们学校读书吧，他应该是在我们旁边的龙华学院吧。”当我刚走出宿舍的时候，看到了我们村里的村长张叔站在宿舍门口一脸焦急的东张西望，张叔平日里对我们家非常照顾，我和他儿子张强是一块从小玩到大的哥们，经常到他家里混饭吃，自己印象中张强应该是在我们隔壁学院读书，现在也应该是大一下学期了，张叔也应该到他学校去过好几次，按理说不应该找错地方，找到这里来。

“晓伟啊，那个我今天不是来找强子的，我是来找你的，你快回家吧，你爸妈……”张叔支支吾吾的看着我说道，看着我躲躲闪闪的眼神没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出大事了。

“张叔，你说吧。能有什么事，那我现在跟你回家。”对于我来说，张叔是我几个亲人之一，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不会感到自卑，我却是想着让张叔不要激动慢慢说以为我看他想说又说不出口的神情挺痛苦的。

“晓伟啊，你听叔说，你是大小伙子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挺得住，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爸妈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的。”张叔言语间已经有哽咽，肯呢个是怕我忍不住伤心，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已经流到眼角的眼泪。

“我爸妈怎么了，张叔，你告诉我，我走的时候还都好好的，我爸的腿也已经好了，这刚过去几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看到张叔这个样子的我那里还猜不出是什么事情，张叔却是犹犹豫豫的不肯说出缘由，让我很是着急的晃着张叔的胳膊，催促地喊道。这时的我哪里还顾得上周围人的异样目光，对我来说，爸妈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张叔，你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怎么这么多的伤。”握住张叔胳膊的我感觉似乎有点异样一道道的凸起，我鬼使神差的把手伸向张叔的衣袖，张叔忽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似乎是不想让我发现什么。

我不由分说地将还在反抗的张叔的衣袖撸起，一道道的伤痕将我震惊在原地，我看着张叔，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还有几道没有结疤的伤痕，像是被鞭子抽过的痕迹。

“孩子，你别担心我，叔已经习惯了，村里那些个混蛋也就是打我一顿，不会要我这条老命的，叔也是无能为力，我前两天想来告诉你，可是……”张叔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痕，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爸妈前天下地干活的时候，在马上被车撞了，当时送到医院抢救不了，你爸妈已经走了。晓伟，你没事吧晓伟！你可不能有事啊，你爸妈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好好的。”随着张叔道出的缘由，我只感到两眼一抹黑，陷入了黑暗的世界。张叔抱着晕倒在他怀里的我，着急的大喊道。

等我恢复意识以后，用尽全力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引入眼帘的是一个铁架，铁架上挂着一个泛着黄色液体的吊瓶。“晓伟，你醒了。刚刚可吓死叔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好好活着啊，千万不能做傻事。”看见我醒过来睁开眼的张叔，坐在旁边的板凳上重重的舒了口气，对着我劝慰道。

“我爸妈是前天没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爸，妈你们恨我吧，你们在天上看着你们这个不孝的儿子吧，我竟然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我对不起你们，呜呜~”睁开眼我的此刻满脑子里全都是爸妈的影子，目光呆滞的盯着房顶喃喃说道，似是对着坐在旁边欲说无言，似乎是有难言之隐的张叔说的，可是更多的只是对着自己说的。

一滴滴一道道的眼泪在我的眼角流下，一时间身下的枕头已经被我的泪水浸透了，我把头蒙在被子里抱头痛哭起来，委屈，无助，迷茫，绝望，被千思万绪所包围的我只能用哭来排解我的内心，我委屈上天待我不公，我的出生我认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富裕，没有奢望过享受，我的生命里只有我的爸妈，我的亲人，可是上天如今就连我生命里的全部都要收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让老天爷如此对我。

“孩子，叔对不起你。不是叔不想来告诉你，实在有心无力，前天你爸妈刚刚出事的时候，我们把他们送到医院之后就想给你打电话，可是你建军叔当时赶到了，将我们都训斥了一顿，让我们都不要管，还说我们谁要告诉你就让我们后悔，我就和他念叨了两句，他就把我的手机抢了过去，直到昨天才还给我。”张叔看着已经魂不守舍的我一脸心疼的说道。

“为什么。”

“张建军自己和肇事司机私了的，他把给你爸妈的赔偿费已经要到手了，说以后让你跟着他生活，他以后抚养你，现在他把你的东西已经都搬到他家去了，将你家的房子也已经卖了，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他毕竟是你最亲的人了。”张叔一脸无可奈何的说道。

张建军，我爸爸的哥哥，是我爷爷奶奶当年拾荒的时候捡来收养的孩子，一直生活了这几十年，若说血缘关系却是丝毫没有，若说没有关系，他在伦理上来说确实算是我爸妈以外最亲的人了。可是，我对他很陌生，几乎可以说不认识。前些年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一年或许会见到一次，每逢过年的时候能看到他几分钟，他总是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似乎害怕在农村会沾染上瘟疫似的。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一次，听村里人说他在县城里做生意，好像挺有钱的样子。我一直也就是当个故事听一听，因为或许对他来说，我们也算是陌生人吧。

张叔在我倔强的目光中，让校医将我手上正在挂的吊瓶拔了下来，扶着我缓缓地走出了学校医务室的门。“坐稳了，晓伟。叔带你回家，你别伤心了，叔是粗人虽然不懂文化，可是叔知道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能让事情击垮，你爸妈也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不是么。”张叔将我扶上他的已经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发动了油门往家的方向开去。

在颠簸了近四个小时之后，随着摩托车巨大的噪音声停止，我缓缓的睁开了已经流汗眼泪的双眼，这四个小时仿佛将我的灵魂抽走一般，宛若行尸走肉似的坐在车上滴答着我这不要钱的泪水。摩托车停在了我的家门口，张叔说他将我家卖了，或许这是他大发慈悲让我见最后一面吧。

“张叔，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对着身后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张叔轻声说道。

“晓伟啊，你可别伤心，你爸妈走了，婶会好好疼你的。”张叔刚离开消失了身影，正在我准备踏进院子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妇人的喊声，紧接着村里刘寡妇带着一脸‘甜美’的笑容的身影闪现了出来。缓缓的走到我身边安慰着我，过了一会将然搂到他的怀里，对于除了妈妈没有碰过任何女人的我来说，一时间不觉有些尴尬，似乎将我搂的越来越紧的刘寡妇，抱着我的头不住的在她的胸前晃动，被憋得一脸紫红的我却是挣脱不出她这么热情的怀抱，刘寡妇看着窘迫的我渐渐的安静下来，让心脏急剧跳动的我不禁暗自舒了一口气。“嘶”安静下来的刘寡妇突然两腿向前一倾，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恰巧夹住了我已将有了感觉的凸起。

“晓伟，你爸妈这次赔偿了多少钱。”刘寡妇的嘴贴到了我的耳朵上，呼吸着热气缓缓的说道。

“我不知道，钱都被我建军叔拿着了，我家的房子也被他卖了，我现在什么都没。”现在什么都明白了的我冷冷的看着她说道。

“哼，小屁孩，占老娘便宜，穷鬼，快跟着你爸妈一块死了得了，活着干嘛，耽误老娘时间。”刘寡妇那张比变天都快的脸瞬间一脸厌恶恶心的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扭头就离开了。

走进院门，好像又回到了我们的三口之家，虽然清贫，虽然没有鱼肉相伴，虽然没有电影音乐相随，可是这安静的小院，温馨的三人之家就是我的完美世界。可是，爸，妈，你们在哪里，我的刚刚已经筋疲力竭的心又痛苦的挣扎起来，我原本以为已经哭干的泪水又如泉一般上涌。

“来了，去你爸妈坟头上拜祭一下，然后跟我回家，以后就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吧。”我抬头看着屋里走出一个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男人，对着我冷冷的说道，不知道怎么的，我看着眼前这个理论上的亲人却完全没有一丁点的亲切，不经意之间碰到的他的目光，冰冷，冷漠，让我霎时间心里打了一个冷颤，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跟着张叔走到了村外的荒地里。没有石碑，没有墓冢，眼前只有两堆孤零零的坟头屹立在这荒郊野外。耳边只有呼呼的冷风声，这冷风仿佛能刺透血肉，穿透灵魂。身后张叔深深的叹息声，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感叹。

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儿子来的太迟，太迟了。没能见到你们二老最后一面，我想现在去找你们，我在一家三口在那边相聚，可是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不想看见我，可是没有了你们的以后，我真的知道该怎么办，我应该相信那个故意不让我见到你们，把你们的钱和我们的房子都卖掉的男人么，我以后真的要跟这样的男人家里生活么，爸，妈，我不想！跪在坟前的我看着这一抹黄土仿佛陷入到了万丈的黑谭。

站起身，走到前方的黄土堆用手捧了两把黄土放到上边，静静的注视着，转身，离开。

“走吧，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上车。”刚刚走到家门口，已经在门口开着车等着我的男人对我招呼道。

上了车，车缓缓地开动了，我看了一眼周围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羡慕，同情，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