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战友情

程景深跟着程家栋一起离开了客厅，来到院子门口，站在白色铁艺大门边上，等着王建国的到来。

王建国是程家栋同级战友，两人都是那年同级中的佼佼者，自然而然成为了好朋友，后来程家栋专业经商，而王建国选择了在部队继续深造。

程家栋极富经商天赋，加上部队训练养成的勤劳刻苦精神，没几年，程家栋创立的程式集团已经在西华市乃全国的标杆企业，涉及房地产，广告，娱乐等多种领域，而王建国现在已经是陆军上将军衔。

二人虽然踏上不同的路途，但是战友情反而更加亲密，每年再忙也要聚一次，地点便是两人家中互相轮流来。

只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王建国原本有一个与程景深同年的儿子王军，从小十分聪明伶俐，应了他的名字，高中毕业后就考上了陆军军校，接力王建国，继续为祖国奉献青春。

那时候，程景深也才考上西华市的C大，也就是那一年，他在C大遇到陆之诺，然后就被她迷住了眼睛。

那一年，是两家人都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候，两个已经步入中老年的人，看着下一代茁壮成长，学有所成，十分感慨。两人把酒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一起训练演戏时的艰苦和趣事，直到天色微微发白，而两个人还意犹未尽。

而程景深和王军，也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年，相约一起爬了玉龙雪山，虽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是那个有着明亮的眼睛，皮肤黝黑，但是性格正直善良的王军很快就成为了他的铁哥们，虽然那时他们为数不多的第一次见面。

大学毕业后王军自然而然成为了士官，开始了军旅生涯。那时候，程景深已经准备和陆之诺结婚，为了此事正和妈妈闹别扭呢，得知这个好消息，他便带着陆之诺去看望王军，顺便为他庆祝一番。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王军。王军好生招待了他们，带着他们参观了军队的各种先进的坦克和装甲车，同为男人的他很是感兴趣，但是他记得最清楚的是，陆之诺一个女孩子，却对那些炮弹和装甲车的设计赞叹不已，不停地说这个可以与什么结合设计成什么，那个又能有什么启发。

若不是因为不能拍照，他相信陆之诺一定会在里面拍个够。想到这里，程景深的嘴角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她的脑回路总是那么清奇，而自己却觉得那样的她更加吸引自己。就像这些天她在公司里的表现，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让他心动。

在王军远程的助攻下，程景深的妈妈总算是松了口，说若是他爸爸同意，她就没意见。见父母的壁垒已经攻下了一下，程景深匆匆告别了王军，带着陆之诺赶回去做程家栋的工作。而王军也很给力地求了王建国帮忙，在王建国的循循善诱下，程景深和陆之诺的婚期在刚刚毕业没两个月就定下来了，那一年的国庆节，二人喜结连理。

当时王军有任务在身，未能前来，特地邮了一张自己身穿军装手持钢枪站在坦克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笑得那么的明媚，他们特意将那张照片放大，挂在了他们新房的书房里，说以后等王军来了，让他站在面前再拍一张，肯定会很有创意，可是最后也没有再拍成那种照片，那张照片也被从书房的墙上拿下来，收进了相册当中。

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王建国还来过他们家，照例与程家栋每年一次的相聚。老友相聚，分外亲切，那一年王建国还不停地让程景深帮着催催王军，让他也早点找个女朋友结婚。

结果王建国回去没几天，他们就接到了王军在一次演习中牺牲的消息。程家栋和程景深虽然第一时间赶去，但是王军受伤严重，身体都被炸得四分五裂，担心家人不能承受，军队便将王军的遗体残骸火化，交给了他们少的可怜的一点骨灰。

安葬了王军回来后不久，就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其中最让他难过的，是他与陆之诺离婚了。

那之后，王建国原本硬朗的身子立即变得多灾多难起来，先是患上了胃溃疡，住院好几个才好得差不多，又在体检中查出高血压和高血脂，并且心脏也出现了问题。

所以，这两年里，王建国便一直在养病，但是两个老哥俩每年相聚的惯例依旧是没变，唯一变化的是，后面这两年里，都是程家栋去王建国家里与他相聚，顺便也陪陪他和嫂子。

今年，王建国的身子逐渐好转，从盛夏就开始念叨着，今年相聚一定要来程家栋家里，程家栋早就在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这不今天天不亮，他就醒来，兴奋地在家里进进出出，最后实在是等不到天黑，找了几个附近的朋友去打高尔夫，或许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好不容易接着打球磨蹭了半天，回来还是没到王建国到来的时候，他早就等不及想要见老兄弟了。只是他实在很不喜欢那个叫雨辰的姑娘，但他更不想和老婆吵架，正好赶上程景深回来，便拉着他出来等。

“景深，你真的想好要和她结婚吗？”程家栋抽了一口烟，眼神却飘向了远处。

程景深点点头，“不是和都倪家定亲了吗？我也不想再折腾了。”

与陆之诺的婚姻失败，令他很是灰心，既然相爱的感情在婚姻里也会被磨灭，还幻灭的那么快，那么就算和没有感情的人结婚也就不是什么事了，而且她的家族还能对自己的生意有帮助，这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或许，没有感情在，那么就不会对所谓婚姻抱有太多的期望，那么便不会有失望吧？

程家栋默默抽着烟，吐出了一口烟圈，在深秋的夕阳下，穿过小区里的榕树间隙洒下的金光，那一刻的画面，程景深觉得父亲有一种在油画中的意境。

“你想好，不要后悔就是。”良久，程家栋最后淡淡说了一句，在边上掐灭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有什么后悔的，人生本就是遗憾。”程景深毫不在意。

“只是你王叔今天来，你怎么把她叫来了，王叔还不知你离婚的事。”程家栋疑惑地问道，“我看你妈都快高兴死了。”

程景深点点头，“她不是我叫来的，妈肯定高兴，她原本就喜欢和自己一样的人。”

“谁说不是，张扬，任性，她就喜欢高调的人生。”程家栋徐徐说道。

“爸，你和妈在一起，幸福吗？”程景深试探地开口，其实他想问这一句话，已经二十多年了。在他看来，爸妈好像只是在搭伙过日子，好在爸爸生财能力不错，而妈妈家境优渥，两下旗鼓相当，便过了一辈子。

也只是仅仅如此而已。

程家栋抬起头，望着远处不知是雁子还是乌鸦，黑压压地在天上盘旋，吐出一句，“我们生意人，切记感情用事。”

程景深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的脑海中却独独出现了他和陆之诺结婚交换戒指时陆之诺的脸，明明是笑着的，眼泪却盈不住流下来。

一辆军绿色越野车停在了门口，程家栋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副驾驶的位置，却发现副驾驶上坐的，是王建国的老婆，而开车的正是王建国。

“哎呦，嫂子，今天是我哥自己开车来的啊？”程家栋眉开眼笑地问道，迎着王建国老婆王海霞下来，“看来我哥是真的好利索了。”他是真的替王建国高兴，王建国其实比他就大一个月，他还是喊他大哥，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王海霞不满地看了王建国一眼，“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吗？非要逞能，这一路上，我都提心吊胆的，坐个车浑身都僵硬了。”

程家栋听后便笑着打圆场。

程景深也立即上前，打开了驾驶室的门，虚扶着王建国下来。“王叔，您终于来了，我都好多年没看见您了，听说您今年过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王建国一看到程景深，立即紧紧拉住了他的手，眼睛里亮晶晶地道，“景深啊，我也是好几年没见过你了，我也很高兴啊！”

他看到眼前年轻，意气风发的程景深，心中立马想起了王军。他如是还在，应该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好的前程正在他面前展开。

程景深知道，王叔叔这是看到自己想起王军了，可是他也是一样，看到与王军一样高大挺拔的他，与王军相似的面部轮廓，还有那高挺的鼻梁，恍如看到了老去的王军。

程家栋早就看到这些了，他走过来拉住了王建国的另一只手，“大哥，你终于来了，我都开心一整天了，为了避免心脏病发作，我今天可是特地去打了一下午的球啊。”

王军见到他，便收起了刚刚的心思，笑着与程家栋拉着手，不停地摇晃着，“老弟，你才激动了一整天，我从夏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食不知味啦！”

“王叔，进去说，进去说，这里风大。”程景深跟着他们二人笑了，小声提醒着。

王海霞也跟着说，“就是，快进去，你才好，可别再被风吹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