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太子

何老夫人怒发冲冠，口水一阵阵的伴着怒骂喷到了桌案上，多亏了明珠有先见之明的先吃罢了，否则怕真是要饿上半天。

“呵！”明珠越过眼前的婆母，嘲讽鄙夷的目光径直看向了门口的何文方：“原来是娶我进来吗？住着我沈家买的宅子，花着我沈明珠陪嫁来的银子，借着我沈家在朝中的势，我险些以为，自个这是招了个赘婿呢！”

从相识到成婚，沈明珠在何文方身上耗费了近八年的精力光阴，这个男人喜欢什么，介意什么，沈明珠再清楚不过。

以往只一心想着鲤跃龙门，考中进士，等到在明珠的助力下真的中了，又想着登朝拜相，青史留名。

在何文方心里，他是明珠蒙尘，只可惜世无伯乐，怀才不遇，便是如今点了庶吉士，也都是多亏了他十年寒窗，胸有沟壑，与沈明珠沈太傅毫无干系，平日里最忌讳的便是旁人议论他是借了妻家的助力，同僚之间便是玩笑般夸他“娶了个好妻子！”也要惹得他暗自不快，回来后朝明珠摆上好几日的脸色的。

故意说出了这样的话，明珠本以为定能气得何文方扭头离去，再不回来，但谁知何文方虽面色阴沉的简直能拧下水来，却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继续僵硬的立着。

倒是何老夫人，闻言高高扬起了头：“呸！我儿子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莫说你一个教书的闺女，便是公主仙女也是配得的！”

明珠一声冷笑：“那我可不敢阻您儿子的前程！不若赶紧的，给我一份和离书，去求尚公主去罢！”

“以为我不敢不成！信不信我就让文方休了……”

“娘！”何老夫人话还没说完，何文方就忽的大声阻止了她，接着又上前扶了她的胳膊，沉声道：“娘，你先回去歇着，我们二人的事，让儿子自己与她说。”

“我为何要回去？犯了这么大的错，她还没跟我这个婆婆磕头赔罪呢！还没答应那些个下人银子……”

“好了娘，你先回去，我来说。”何文方面色严肃，态度坚决的将何老太太送了出去。

果然是自己最要紧的儿子，见何文方这么说，虽然依旧是满面的不情愿，但老太太终究还是念念有词的起身，要往外走去了。

“老太太既是要回，就把门口的丫头也一并带回去。”明珠却反而叫住了她，接着道：“对了，还有那丫头的名字犯了我的忌讳，老太太回去改一个吧。”

“你……”

“不过一个丫鬟，既然她名字与珠儿重了，娘你就给她换了就是了！”何老夫人又是一个字未说罢，何文方便连哄带骗将她送了出去：“以后就叫玛瑙吧，娘不是也喜欢玛瑙串子吗？”

明珠却只是冷漠的看着他，百灵的娘是有名的心硬手狠，经了昨晚，便是旁人不说，想必珍珠自己都再不敢顶着这名字了。

一年来都对这名字视若不见，到这会儿说了一句话，倒弄的好似是何文方帮了她一般。

何文方显然也是这么自觉的，回来后以一种宠着她无理取闹的眼神坐到了明珠对面，接着叹了一口气，温声道：“可闹够了？珠儿你还想如何？”

明珠心内鄙夷，面色越发冷了起来，因想看看他还能装到什么地步，便只是扭头不语。

“珠儿……你可是听说我娘要为我纳妾的事了？”何文方思来想去，觉着自个一向贤惠听话的妻子忽的变成了这样,似乎只能是因着这一件事。

虽然心内不满其善妒的嘴脸，但想到昨日他请同僚去自己茶馆喝茶，那掌柜竟硬是要让他交钱，最后生生让他压下了腰间玉坠才算完，此事本已让他丢尽了人，但回府后竟又听闻府里开销沈氏都一概不肯再管，只要他自个拿俸禄养着的消息！

这恶毒妇人！不过一年便露出了本来面目，竟是毫无当初的温婉了！

何文方又深深吸了口气，逼着自个忍了下来，罢了，她这时还离不得眼前这张狂夫人，且容她几年光阴，等得有朝一日自己入得内阁，自可昂头挺胸，做个堂堂大丈夫，也不必再让娘亲受这等委屈了！

等到了那时，眼前的沈氏女自是再做不出什么风浪来，她到时若是贤惠孝敬，自己倒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得了诰命的正室夫人，自也还是她的！

何文方一念至此，只觉着自己实在是重情重义，再无人可及，面上却是越发软了下来，态度几乎可算得上是情深意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珠儿，我已然有了你，又哪里会再要那等庸脂俗粉！你竟不信吗？”

明珠以往最爱他这幅深情款款的样子，之后何文方在婆母面前推辞了珍珠，她便已是满心感动，心满意足，却从未想过，何文方这时不纳妾，不仅是为了自个的前途，更是因为他还瞧不上珍珠的姿色！

见明珠沉默不语，何文方似是以为自己的话有了效，更是再接再厉：

“娘一个弱质女流，当初为了供我读书，出门下地，回家劈柴，寒冬腊月，手上满是冻疮，却要紧着我读书烧炭。当真是吃尽了苦头，这会儿又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如今年纪大了只想着含饴弄孙，难免着急了些……”何文方回忆着当初，当真满面的悲痛：“我们便……”

“我们？她含辛茹苦供出来的是你！自个的娘亲自是有自个孝敬，又与我何干？更何况……”

沈明珠一声冷笑：“将自个的老娘累出一身毛病来，也没耽搁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瞧着书上的孝义之道，都让你学狗肚子里去了！”

从前提起这些来，明珠只会感动，怜惜夫君婆母不易，尤其之后为婆母守孝之时，明珠只要听见这话就是满心的不安自责，觉着自己着实不孝，甚至夜夜抄经诵佛，祈愿婆母来世能平安富贵，直累的她伤了底子，让大夫断言日后子嗣怕是艰难。

而何文方呢，口口声声痛哭着亡母不易，自己不孝，祭祀的骈文倒是写的字字泣血，花团锦簇，但三年丁忧下来，却是连略微清瘦一些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