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报应

“帮他埋了？他自己有手有脚，为啥让别人帮他埋？”我有些奇怪。

“那会儿说是让对方帮他埋了，其实就是把孩子的尸体换过来，自己舍不得吃自己的孩子。”

“嗯，易子而食。”李岚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句。

想不到这个看似贫穷落后的村子居然发生过这种骇人听闻的事，而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几年都不知道。

“爹，这跟我的身世有啥关系吗？”听我爹讲了大半天当年饥荒的事，我这才想起本来是要说我的，怎么一下子扯出来这么多事情。

我爹苦笑一声，说道：“哎，这就说到你了。村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咱家也没有一点儿吃的了，你大哥年纪幼小，眼瞅着要不成了，我已经打算好把他交给老黄埋了，你娘死活不同意，但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谁舍得把儿子让别人吃了呀。这天家里突然来了个道士，穿的破破烂烂，拿着个拂尘，怀里抱着个大包裹.......”

我爹讲到这里，我发现李岚的脸突然间抽搐了一下，但是转瞬即逝，看来她十有八九认识这个道士。

“我一看这几个月终于来了个外地人，看起来有四十来岁年纪，我心想你大哥饿的快死了，正好把这道士骗到后山，给咱家改善一顿，哪成想我刚说后山打了野味请他一起去吃，他却说他是出家修道的方外之人，吃素不吃荤，而且也不是来讨饭的，我问他找谁，他说就找我，一边说一边放下怀里的包袱，我往里一看，里面是个脸蛋儿通红的婴儿，正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咯咯直笑，我一看就觉得这孩子跟我有缘，我从小脾气不好，长得又凶又恶，一般的孩子看见我不哭就算好的了，他居然看着我笑。”

我明知道这个婴儿就是我，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孩子就是我？”

我爹点了点头，说道：“那道士说他现在不方便养这个孩子，让我代为收养，将来有一天会派人来把这孩子接走。

我说现在全国都在闹饥荒，大伙吃了上顿没下顿，我自己的儿子都要饿死了，凭啥养活这个孩子。他不说话，把你抱起来放在一边，原来他之前的那个大包袱，其实是两层，上面一层是你，下面是是个深蓝色的布包，打开一看居然是二十来斤小米，咱家已经半年没见过粮食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说他夜观星象，这大饥荒马上就要过去了，这些小米足够吃到灾荒结束，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五百块钱来，说这是这几年的抚养费，多了就算白给我了，要知道那时候大米才两毛钱一斤，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五百块钱，我将信将疑的收下钱，那道士就走了，临别时候又回过头来，说十几年以后会有个女人来接你。后来果然跟那个道士说的一模一样，不到半个月中央的救济粮就来了，之后的几年风调雨顺，虽说没有啥大丰收，但也没闹过啥水灾旱灾的。

至于你的身份来历，他说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不用知道那么多，让我和你娘把你当亲儿子养就行了，这十几年来我不敢说对你多好，可是也从来没亏待过你。”

说到此处，我爹瞧了瞧李岚，就不再说话了。

我听了前面一大堆事，都忘了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这个事实，现在陡然间提起，我大脑中一片空白，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茫然的看着我爹娘，这十几年来爹娘待我视如己出，甚至比对大哥还好，我总觉得他们对待我非常客气，就像客人一样，连大哥都没上过学，却一家人省吃俭用的供我读书，我竟不是他们生的，怪不得我和他们长得都不一样，爹和大哥都生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孔武有力，连我娘前几年都长得体格结实健壮，我却从小就文弱瘦小，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立刻流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我问李岚道：“你认识那个道士？”

问完我才发现这句话基本上是废话。

李岚点了点头。

“那我爹娘是谁？他们为什么不要我？怎么把我送到这儿来了？”我连着问了三个问题，李岚却一个也没回答我。

只是说：“跟我走，到一个你该去的地方你自然就明白了。”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这儿就是我的家，他们就是我爹娘，就是我大哥！”说到这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哎，军子，爹没骗你，你确实不是我生的，当时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现在人家来接你了，你也该回到你自己家里了。”我爹安慰道。

我看着爹娘苍老的样子，知道再不走可能还会连累他们，可眼前这个女人总让人觉得阴冷诡异，就这么跟着她不明不白的走了，我真的不知道未来是吉是凶，是生是死，更何况直到现在我还是一头雾水，尽管我爹已经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可是除了说我是道士所赠之外，其他的也都一概不知。

这时李岚说道：“现在时候不早了，你爹啰里啰嗦的说了一上午，你要是在不肯走，明天早上他们还会变的更老，至于你大哥么.......嘿嘿嘿.......”

我娘哭道：“军子，娘也舍不得你，十几年来看着你慢慢长大，你在我心里和你大哥一样啊！可是你要不走，咱们一家都得跟着倒大霉，你大哥现在都已经残废了，你忍心看着他死吗？”

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大哥，尽管他这几年和爹娘一起干了不少罪大恶极的坏事，可终究照顾了我十几年，就是为了他，我也得把自己豁出去。

我叹了口气，黯然说道：“那你想办法救救我大哥吧，救了他我就跟你走。”

“你们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们家人造的孽只有害死了那个哑巴儿媳妇，刚才听你说了半天，你们村儿居然干过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事情可不会这么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