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久别返家（上）

楚府与位于天子街中心的琉璃馆仅隔了一条街，出了琉璃馆顺着天子街往上直行三丈有一条小巷，穿过小巷便到了临街拱辰街，楚府便在拱辰街北侧。

楚淮寒在楚府大门口的石狮旁站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下来，再不决定他真的没有勇气踏进这扇门了。握了握手中剑，他终于举步拾阶而上来到大门前，拉起铜环扣响了大门。

来应门的是个灰发老翁，拉开门见到楚淮寒的一瞬间似是傻眼了，脸带三分困惑，又感觉眼前人有些熟悉，开口不免小心翼翼：“公子，您哪儿找？”

楚淮寒淡笑了一下，“福伯，好久不见了。”不等对方响应，径自绕过他进门去了。

福伯还在想着这人怎么认识他，又见他径自进门了，连忙追了上云，“公子您别乱闯，要找谁我通报一声——”声音卡在喉间，堵住的思绪突然畅通起来，福伯瞪大眼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半晌，这才惊喊：

“大、大、大少爷！您是大少爷！”

“我的老天，大少爷回来了——”

楚淮寒不过眨眼功夫，那句“少爷回来了”便如雷贯耳，一传十，十传百，由各个角落传出来，惊动整个宅子。

“等等！福伯……”楚淮寒有些哭笑不得，却发现老人家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一径抓了他疾奔，口里喃喃道：“快快快，我带您去见老爷，他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的。”

穿过前庭、长廓、假山拱桥直达后苑，在跨进偏厅时还被门坎绊了一下，幸而他及时伸手扶住。

“当心点，福伯。”

轻笑着抽回头，抬头的瞬间，撞进了一双惊诧的深眸。

正是晚膳时间，偏厅内的饭桌上简单摆了五道菜，围着桌子坐着的有三人——主位的当家老爷楚致远，在看到楚淮寒那一瞬间的诧异后恢复了平静，他的右下首坐着一个深衣妇人，细眉善目，此时也是一脸愕然地瞪着他，手中筷子掉了犹不自知。

妇人旁侧坐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孩，眉清目秀的小脸严肃得与楚致远一般无二，见到楚淮寒时挑了挑眉，唇边似笑非笑地微勾，却什么也没说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楚淮寒缓缓收回弯起的嘴角，敛眸将臂上的包袱卸下，连同青锋剑一起递给福伯，待他出门后才又扬眸，对上坐主位的楚致远。

“爹，我回来了。”

楚致远仅是点了点头，“还没吃过的话坐下一起吃。”侧头看一眼旁侧的妇人，“细芝，让人再备付碗筷。”

刘细芝总算回神，忙起身转头让俾子们去准备，然后张罗着楚淮寒坐下，回到原位后又拉起来旁边的男孩，“宏峻，见过兄长。”

楚宏峻站起身，对着楚淮寒揖了一记，扬笑唤道：“大哥。”

他离家时，宏峻才四岁，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稚儿，如今长得这般大了，看他模样与父亲如此相像，平日里怕是父亲在管教的吧？

楚淮寒起身对着他点了点头，“宏弟。”接过俾子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低头静默了半晌，才再次杨眸对上刘细芝踌躇不定的脸，唤道：“二娘。”

“唉！”刘细芝紧张地应了，然后就不知所措地呆站着。

楚宏峻看了一眼主位上不知在想什么的父亲，淡笑了一下对着楚淮寒道：“一路风尘，大哥想必乏了吧，不如用完膳早点去歇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又将母亲拉坐下，“娘，您也别呆站着了，赶紧吃完去帮大哥张罗住的地方吧。”

这番言语总算令两个大人清醒了一下，刘细芝忙点头坐了下来，楚致远则抬手示意楚淮寒坐下，沉声道：“吃饭吧。”

楚淮寒不禁看了一眼楚宏峻，见他一径对自己微笑，勾唇回了一笑后低下头去安静地吃饭。

离家前，二娘每次面对他时的慌措都令他烦闷，也许他是无法接受父亲竟在母亲刚过世不到半年便将她迎进门，那时的二娘还只是他一直喜欢的芝姨，对他来说，与母亲情同姐妹的芝姨就是他另一个家人，但他绝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取代母亲地位陪伴在父亲身边，年幼的他完全无法接受。后来宏峻出生，家里总算有些不一样，但这些不一样却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开始觉得自己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终于在宏峻五岁那年满院找寻他时不慎掉落湖中险些，终于对父亲提出要出门历练。

离家时，父亲的面无表情和二娘的忧心肿肿一直鲜明地刻在他脑中，所以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有勇力回家一探。